润英来到卡庭学院一个月了,他发现除了一开始见到过唐立峰几天,其余的时间他都没有在宿舍里住,而是每天晚上跑到学院外面厮混,胡吃海喝。他学习成绩一般,但在中级学部里还是个恶霸一样的存在。润英对另外两个舍友有了充分的了解。朱松和陈自荣都不喜欢唐立峰,尤其是朱松,唐立峰一回来就会对他颐指气使,让他十分不堪。陈自荣好一些,虽然没有朱松那样对唐立峰心怀畏惧,但也是能远离就远离。
“朱松,你不要怕他。”润英说。
“我没法不怕,只能听他的,”朱松愤恨地说,“万一他让他的小跟班来刁难我,毁我几件衣服或是怎么样,我可没有钱再买。”
润英一想,的确是这样。看来如果要和唐氏抗争,不能以个人为单位,像朱松这样的同学力量太弱了。他还是要一步一步来,先和班级里的同学搞好关系,再帮助老师处理课堂的任务,到了十月中旬,润英在班级中的地位已经没有人可以替代,嘉韵想把班长的位子给他,但是他推辞了,只同意做副班长。
晚上自习,班主任有会要开,于是就让润英给同学辅导作业。他大大方方地站在讲台上,把作业题目抄在黑板上,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起来。他早就习惯给嘉韵辅导作业了,所以游刃有余,十分轻松。他还给同学们讲他在书里所读到的历史故事。不久之后,全年级的老师都知道了润英的存在。
这一天,班级里多了一个新成员,也是这个学期第二位新来到这个班里的同学。这本身没什么,但是一见到这个人,班里瞬间就笼罩了一层不安的气氛。因为这个新人不是真正的新人,大家都认识他,他是唐立峰。至于他转到这里来的目的是什么,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了一些猜测。班里的女孩子包括嘉韵在内都感到极为不适。
嘉韵身为班长,还是要给同学介绍唐立峰,虽然是多此一举,但过程是要走一遍的。唐立峰性格张扬,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地介绍着自己,他看上去肥头大耳,但口齿伶俐,能说会道。他总是在注视嘉韵,联想到那天晚上的对话,润英怀疑他就是冲着嘉韵才来到这个班级的。
果然如此,唐立峰看见和嘉韵做同桌的竟然是润英,一张肥脸阴沉得就像看见了仇人。嘉韵也总是觉得被人看着,心生恐惧,便一寸也不离开润英左右。有时她实在觉得不好过,就拉着润英出门说话。
“他好讨厌啊,总是盯着我看。”嘉韵皱着眉头说。
“你还不知道吧,他是我的舍友。他第一天就厚着脸皮跟我说他喜欢你。”
“啊?”她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开心,反而感到一阵不适。
“他以前没有接近你,只是他哥不准他罢了。”
“润英,我有些害怕……上个学期姐姐不在的时候,就有好多人来班里问我些有的没的。”
“没关系,有我在,他不敢太过分的。”
午饭过后,他们照例在草坪上休息,嘉韵躺在树荫下睡着了。但润英还是敏锐地察觉到唐立峰在周围观察他们,像一个私家侦探一样,让人感到既可笑又可憎。润英看见了他的眼神,那种眼神里流露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怨气,他仿佛认为他感兴趣的姑娘就理应是属于他的。润英没有理他,继续看自己的书。唐立峰终于意识到自己是自讨没趣,放弃了对润英的不断暗示。
卡庭学院一个多月的貌似安宁,终于在这一刻被彻底地打破了。当润英和嘉韵回到班级里时,新来的那位已经在找别人的麻烦了。此时唐立峰正抓着一位同学的衣领子,厉声逼问着什么。
事情的起因非常简单,杜朝晖——他也是工人出身,恰好坐在唐立峰的旁边,因路过走道时不小心把水撒在了唐立峰的皮鞋上,引起了后者的极度不满。唐立峰此时凶神恶煞,他的愤怒并不是出于杜朝晖弄湿了他的鞋子,而多半是因为对方没有表现出应有的惶恐和低声下气。小杜同学一副无助的样子,周围人都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神仙,也都不想招惹他。
“你说怎么办吧,我这双皮鞋还是才买来的,你就把它给毁了。”唐立峰说。
“实在是抱歉,我没有注意。你看……”杜朝晖焦头烂额地说。
“你一句抱歉就完了?”
“唐立峰,差不多得了,他也不是故意的。”润英不得不打断唐立峰。
他哼了一声,似是给了润英和嘉韵面子,没有再追究下去。下午的课他只上了一节就离开了,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过。他就是这么潇洒的一个人,就连晚上也经常不回宿舍睡觉。不过他的不在场只会让周围的同学感到庆幸。
润英本以为他只是性格比较专横罢了,但是杜朝晖的事情还没有就此结束。由于他伤了唐立峰的面子,这可让唐把仇记下了。有一节课,润英发现唐立峰和杜朝晖都不在班里,他便感觉到杜同学是被欺负了。一下课,他就和嘉韵一起在校园里寻找。果然,唐立峰带着几个人在一个偏僻的宿舍区“教训”着杜朝晖。他们把杜围在中间,一边推搡他,一边恶语相向。
“你们干什么呢!”润英大声说道。
“林润英,我们处理一些私事,和你没关系!”唐立峰说。
“我们都是一个班级的人,我还是同学选出来的副班长,你怎么能说和我没关系呢?”说完,润英把杜朝晖拉到了自己这里。
心平气和地讲话似乎对唐没有什么作用,他指着润英说:“我警告你,我的事情你少管。”
嘉韵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打架斗殴的架势,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只得在一旁看着。或许是见到嘉韵在这里,唐立峰已经是尽力克制自己了,但还是盛气凌人,叫人不敢逼视。
“有什么事情大家可以商量,没必要起冲突吧。”嘉韵忍不住说了一句。
唐立峰身边的几个男生笑了起来,弄得嘉韵心里直发毛。唐立峰没有理她,冲着润英说:“你这是故意和我作对吗?”
“唐少爷,这和是不是和你作对没关系。你在处理和别人的关系时显然是有问题的。你把小杜同学刁难成这个样子,只是因为几天前他把水洒在了你的鞋子上。你觉得这合理吗?他不是已经道过歉了吗?”
“哼,道歉有什么用?你知道我那双皮鞋值多少钱吗?就是他那杯水,不但贬值了,还会少穿很长时间。”
“那你想怎么办?让他赔吗?”
“我正有这个意思。”
“唐少爷,您就饶了我吧,我真的没有多余的钱赔给您了。”杜朝晖急出了眼泪。
“那我不管,是你的问题。”
“唐立峰,你这是讹诈!”嘉韵说。
“是他毁了我的鞋子在先的,你却说我讹诈?林小姐,你这就不讲道理了吧。”他哂笑着,兴致勃勃的看着这场面上唯一的姑娘。
“唐少爷,要我说,这就是你不会做生意了。”润英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
“杜同学是有过失,可是你做了什么呢?你明知道他出身一般,明知道他还不起你的皮鞋,却执意要他还你,这有什么意义呢?如果这样的话他就只能放弃上课,去外面想办法打工赚钱,进而他只会恨你。如果你有什么树敌的话,他就会成为别人对付你的把柄。既然他已经欠你人情了,只要你宽宏一点,他就能就很容易成为像你身边的其他人一样为你所用。这样不是对你更有利吗?”
他不但没有细想润英的话,反而更加激动地指着他说:“我说了,我的事情你少管!他必须要赔我,否则我要他好看!”
这下润英明白了,他在乎的不是理性,只是想别人服从他的淫威罢了。润英淡淡地问:“你想让他赔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