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那些人又来过了,老头子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他们赶走,不过,西园的书斋被拆掉了,老头子还不知道,他们趁他睡着的时候干的,就在不久前。”
“我知道了。”姜琦听了后点点头,那些奉命行事的狼犬已经摸透了他外公的生活作息,总是趁老人家入睡以后搞破坏,上了年纪的人体力怎么熬得过和这些在工地上干活的人呢。
“外婆你也快去睡吧。”姜琦温柔地对外婆说。
外婆摇了下头,指着圆木桌上被网罩罩住的瓷碗:“你外公给你晒的冷面,我去帮你炒一下,还能吃。”
“不用了外婆,我自己能炒,你快去歇息吧。”姜琦一边抬头看那已经僵掉的冷面,一边轻柔地搀起老太太的手,一直将她送回房才松开。
回到厅堂中,他拿起网罩,看着已经跟方便面一样的冷面,眼眶有些红润。
这时,他的背后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
“不介意多一双筷子吧?”
他转过身,他的二姐,况清妍正倚着门看他,微笑着,眉宇间有掩饰不住的疲惫。
“不怀疑我下毒的话就来吧。”
姜琦端着瓷碗从她旁边跨过门槛出去,“筷子自己拿。”
况清妍微微一笑,转过身,“这个臭小子。”跟上了姜琦。
十几分钟后,厨房外的台阶上,况清妍把碗筷轻轻地搁在一旁,吐出一口浊气:“哈,好久没吃得那么舒坦了,臭小子,你的厨艺不错嘛!”
她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姜琦的后脑勺,姜琦颈部和肩部的肌肉瞬间绷紧,意识到这是自己的二姐后才松弛下来。
他说道:“毕竟我和你这种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没法比。”
他站起身,拿起况清妍的碗筷,准备回厨房清洗,同时背过身说道:“饭也蹭好了,没别的事就请回吧。对了,要是嫌蚊子多的话,下次来就别穿丝袜了。”
刚才况清如吃面的时候一直在抱怨被蚊子咬。
“怎么?”况清如站起身,望着他的背影,“是觉得姐姐的腿不穿更好看吗?”
姜琦险些绊了一跤。
他调整呼吸,冷声说:“算了,你下次别来了!”
他跨过门槛,况清如接着道:“这么嫌弃我啊,那关于偶园保存的事,就没得谈咯?”
姜琦的右脚僵在了半空。
随后,他收回步子,回身看向况清如,“如果你是在拿这件事打趣,我会后悔刚才没下毒。”
“臭小子,说话能不能好听点?我可是你阿姐啊!”
“同父异母的。”
“那又怎么样?”
“我被承认了吗?”
“……呃,我们还是来谈谈偶园保存的事吧。”饶是况清如舌绽莲花,也没法为父亲犯下的荒唐事开脱。
“你说,我听着。”
姜琦直挺挺地站在门槛下,阴影笼罩得他像个没有生机的死物。
况清如看到他这模样,无奈地撇了下嘴,道:
“想要把偶园原模原样地保存下来是不可能了,这里的拆迁影响到的不仅仅是桑苏一隅,更牵扯到了国家大计,如果不是考虑到你的因素,父亲他绝对不会因为纪春生的一己之力而停下工程长达一个多月——”
“你的意思是我还得感谢他?”姜琦讥讽地说。
“我自然知道你不可能这么做。”
况清如说,“总之,偶园是一定要拆的,但并不是全拆,你曾经在燮门书院读过,你应该知道燮院对古建筑的保存多么重视,所以,如果这次分院的建设,燮院能够占据主导地位,或许偶园能有保存下来的可能性。”
分院,并非指燮门书院的分院,而是指国际统合灵纹研究中心的分院。
论对神煞的研究,国际统合灵纹研究中心在全世界范围内首屈一指。灵纹就是他们对神煞的本土称呼。
此次怒蛇帝国派人访明,人员构造全部都是国际统合灵纹研究中心的师生,说它是师生代表团也不为过。
怒蛇帝国以国际统合灵纹研究中心在凰明建设分部、分享他们对神煞的研究为代价,换取凰明帝国派遣工程队过去建造永固长城,这是双赢之举。
这也就是为什么况清如说此次拆迁牵扯到了国家大计。
偶园所在的方圆十五公里,都是未来分院的校区,这里是必须拆除的。
“这和燮院有什么关系?”阴影中的姜琦皱起了眉头。
况清如解释道:“凰明的灵能界向来是燮门书院一家的天下,现在国际统合灵纹中心突然要入驻,燮院自然不同意,这段时间经过百般磋商,凰明、燮院和怒蛇帝国终于达成了协议,由燮院和国际统合灵纹研究中心共同管理新建的分校,但就谁主谁次一事还没定下来——”
“不要告诉我你们是决定用打擂台的方式来定下这件事。”
“很遗憾,是!”
“……这是过家家吗?”
“战斗无疑是最能直观体现出双方谁在灵纹的研究上更胜一筹的方式。”
“比比看谁在国际期刊上发表的论文更多不是更直观?”
“你说的那是学术人才,可在当今局势下,无疑,谁的拳头硬谁才能当老大。枪杆子里才能出话语权嘛。”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个被退学回来的废柴罢了。”姜琦摊开手。
“肄业,是肄业!”况清如强调道,“这是父亲当时竭力为你争取到的!”
“他当时就想到了现在?”
“呃,父亲的想法自然是我们揣测不到的。”况清如犹豫了一下说,“不过,这两个字无疑是帮燮院缓了口气和救了你一命。”
“呵,救了我一命?”
姜琦冷笑一声,用嘲弄的腔调说,“不会吧,不会吧,不要告诉我人才辈出的燮院都快半年了,还没找到一个能超越我的人。”
“姜琦!”
况清如突然语气严厉起来,“我知道你对父亲和燮院有仇,但你为什么不自己想想,当初那犯下那滔天过错的人是谁?是你自己!你不犯错,燮院怎么可能将你逐出校园!”
“我犯错?”阴影下姜琦的表情变得扭曲起来,“你怎么不问问是谁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他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帮燮院立了多少功,完成了多少次任务,最后,只是因为我觉醒了“蚕马”,他们就说我潜力不够,让我转系?让我去读什么狗屁'神煞的新技术应用'?”
“就算这样……”况清如很想训斥这位弟弟,可最后还是心软了,用一种复杂的语气说,“你也不能做出那种事啊!”
“哪种事?”
姜琦的咄咄逼人突然消失,神情变得有些落寞,“我还能怎么办,那是我最后的出路了!”
“……好了,这些过去的事就不谈了。”况清如强迫自己恢复到市长秘书的冷静状态。
“抛开这些事,你现在就当为纪春生,为你外婆,为这个你从小长大的地方,也该尽一份力吧。后天中午十二点半,市政府在澹湖大酒店办接风宴,你过来和对方见一面,我推荐你当他们在桑苏这些天的导游,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胜,希望你不要让我们失望。”
她转过身,往外走去。
姜琦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打感情牌?道德绑架?”
“随你这么说。”况清妍不回头道,“愿者上钩而已。”
姜琦“呵”了一声,“你还真当是算准了我会当那条没脑子的鱼。”
他拿着碗筷走进厨房,开始清洗,水流的声音在夜幕下传出很远,就如况清如的影子被月色拉得很长。
她坐上车,窗户缓缓降下,偏头看向广阔的建筑工地,这里寄托了她和她父亲许多的心血。为此,就算用道德绑架这种不入流的手段骗姜琦入局也值了。
“走吧。”她对司机吩咐道。轿车缓缓从偶园门口驶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