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测(上)(1 / 1)

朱利安的问题来源于突然产生的猜测:这片大陆上对海顿家族心怀怨念的人不计其数,大撕裂期间甚至异界的血族也关注过他,海顿先生至今仍旧安然无恙。是谁在背后一直保护着他呢?

据朱利安所知协会从来没有向海顿家族主动提供过安保力量,法皇厅也是最近才开始和海顿先生接触,塔林会近来更是视海顿先生为仇敌,因为海顿家族的产业不断侵蚀着仅存的保留地,甚至有不少萨满请求大宗师们咒杀他。

在普通人的世界里海顿家族是无法撼动的庞然大物,随便掀起的余波就能影响一个行业的规则;但在超凡者的世界里似乎并没有一块安稳的礁石供海顿家族驻留。

海顿家族能从这样的环境里发展壮大,背后少不了高层次超凡力量的帮助,除去这三个地方很难有足够的资源培养出这样的人物。而眼前的安东就有足够的能力。如果不是依仗着隔绝术的天赋,朱利安没有能与他交手的资本。

何况虽然他之前明确表现出了对海顿家族的厌恶,却仍然能够得到海顿先生的邀请。

安东对于朱利安的疑问并没有反应,朱利安继续他的推测:“我刚好看到了这样一个故事,海顿家族的祖先据说是最为虔诚的萨满,他获得了大地的祝福,可以沟通万物生灵,甚至窥探命运的预兆。但是也因此招致了嫉妒与加害,而他本人在诅咒与战斗上的能力实在过于平庸。于是大灵降下神谕,最英勇的战士长立下誓言从此遵从他的呼唤,守卫他的安全。”

这个传说正好来源于朱利安下午翻看的藏书,但他可不会以为这只是个简单的巧合。

夜空下老人背对着月亮站立,朱利安只能看见片昏暗的影子凝滞在流水般的银光中。如同在波光涌动的大洋中独自屹立的岛礁,永不停歇的浪涛与海风也未曾改变它的模样。

“锋锐的剑刃逃不过时间的磨损,鹰羽的头冠难免在风沙中褪色,但是战士的忠诚永远不会动摇。既然已经肩负使命,不论如何我都要尽到最后的责任。”安东这时候显得过于坦荡,就这样大方地承认了朱利安的推测,在星空下略微挺直了脊背,好像要努力找寻曾经的骄傲。

激战后的沼泽充斥着土腥味与烧灼的气味,与蒸腾的水汽混在一起熏得人有些睁不开眼。朱利安却睁大了眼睛,尽管他已经有所怀疑,但这个答案未免还是太过离奇了一些。

这是位如同幽灵般在漫长时光中盘桓百余年的战士。即使已经见识过很多常人未曾想象的精怪或者所谓神明,朱利安也不犹得震惊。虽然对各种延长人类生命的技艺有所耳闻,但是面对真实的存在却是第一次。

但是在协会经受的训练让他继续着自己的疑问:“那按照您早些的预言,如果海顿的命运将要终结,那是不是意味着大灵终究面临消逝的结局。”

这个问题的答案牵动着整个超凡者的世界。

无论法皇厅再怎么宣扬真神是唯一超脱于物质界的伟大主宰,都不能掩盖大灵的存在,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尽管萨满们随着这片大陆被征服的历史逐渐销声匿迹,可如此广大的群体却一直实在无疑地从大灵的信仰中获得力量。

对于这样的存在任何抹黑与指谪都是无用,法皇厅只能想尽办法掩盖大灵存在的消息,至少在旧大陆这个策略很成功,普通人对于大洋另一端的神明一无所知,超凡者也不会对封闭的萨满群体产生任何兴趣。

萨满们没有齐备的教义与万全的礼仪,只是凭着对星空与大地的敬畏,在千百年来日升月替的轮转中感受着大灵的存在,从回响在高山幽谷到海河湖川的自然脉动中获得力量。

如果大灵真的消逝,从此萨满的道途就会失落,亲近自然的技艺将要迎来终结的命运。朱利安觉得刚才的问题好像太过鲁莽了些,自己可能承受不住答案的重量。

“如果曾经的敌人像你一样敏锐,我恐怕不会活到现在。”安东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对朱利安好像有着过分的坦率,“不过你说的应当反过来,漫长的时间里信仰逐渐耗竭,大灵将要在亡灵节后沉睡,我的使命随之结束。”

“紧接着,”老人忽然加重了语气,我就会在亲手铲除海顿家族后归于大地。你的天赋确实罕见,但是别以为凭你就可以挡下我,我只是不想无意义地耗费族人的魂灵。”

看上去安东是借助同胞的亡魂来延续自己的生命。协会的记载中萨满们确实存在着这种秘法:战争中的逝者在大灵的恩赐下借助生祭取得回返世间的机会,在与家人的几日团聚后心满意足地获得安息。但是只有技艺成熟的萨满才能成为祭品,因为生祭的仪式需要祭品们的全程主动配合,所以这样的恩赐只有立下卓绝功勋的英雄才配享有。

可安东显然不是这样,本该朽坏的躯体已经完好的活动了上百年。再想起那条过于令人惊骇的锁链,唯一的解释就是整个部族的灵魂都自愿归于安东所有。这在另一个方面也证实了安东的身份。

至于亡灵节则是原著民的传统节日。萨满们从不畏惧死亡,他们相信死亡才能显示出生的意义,正像是河流最后总是汇入大海,再怎样鲜活热烈的生命最终也会归于自然,沉睡在大灵的怀抱。死是生的回照,也是生的补充。这一天人们集会祈求死者亡灵的归来,也为生者献上祝福。

“看来现在您和海顿家族有着很深的恩怨。”朱利安觉得有必要再向协会交份报告请求援助,如果海顿先生的麻烦事指的是这位的话。

“那是在你们到来之前的事了”面对着银镜一样的湖面,老人的嘴唇微微翕动,浑浊的眼珠有了些许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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