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逃票了,我得向你们那个道路交通管制委员会轨道运输部铁道保障司客运监管局举报他。”名为伊森的异界来客笑得有些促狭,“好像你们总是喜欢各种包装,我在月台查时刻表时有不下一打的热心姑娘来帮忙,可我换身衣服去修车的时候女孩们甚至不会看我一眼,好像我们在生物学分类上是两个物种。”
“嗯,我们确实不在生物学的同一个分类下。”朱利安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不同于小说剧本里的吸血鬼,异界的血族既不会溶于水银也不会在阳光下化为飞灰,甚至大蒜还因为奇特的口味成了锈河交易目录中的重要物资。但是他们少言冷漠的高冷形象倒是一成不变,符合传统故事的人设。
伊森这样的实在属于另类。朱利安也是由此发现了异常,一路上喋喋不休的旅伴忽然安静下来,对着列车菜单认真研究了半小时,谁都会觉得不对劲。
“放松点,那样精妙的分身我只能用一次。听说我们坐的这个叫火车的玩意是你老师发明的,这可真不错。在我家那只能骑马,不死的那种。不过这样的马也会怕鞭子抽打,还挺有意思的。”路上伊森对朱利安讲了太多这样的家乡故事,他好像习惯对各种新鲜事物发表感想。
“不过他们从哪找来你这样的怪胎,坦白讲我的能力对你一点用都没有,当然你也没办法把我怎么样。”伊森对朱利安笑道,“要是在战争时碰见你该多有意思,我遇到的全是没用的软蛋。换了你我们可以去河边钓上一整天鱼。”
朱利安刚要说话,伊森却自顾自地把头转向了窗外。依稀能看到远方城镇的灯光闪烁,在浓重的黑暗中像是跃动的薪火给人温暖和希望。那里是朱利安此次任务的终点,会有新的看管者替代他把伊森送往目的地。
“真好,我们的夜晚从来没有变过。”很难说伊森的脸上是怎样的表情,车窗玻璃映照着车内的事物,唯独没有伊森的身影。
不知不觉间外面已经下起大雨,杂乱的雨线敲击着车身,激起层白雾。朱利安一向讨厌噪音,但是列车的隆隆声与雨点的敲击声混杂在一起反而让人安心。两人的行程在这样的气氛中陷入了沉默。
“呜”雨夜里的汽笛声更加沉闷,列车到站了,潮湿的空气夹杂着泥土的气味让他清醒许多。早已有相关人士疏通好了程序,不会有人过问车上发生了什么,其他的监视者来接替看守伊森的行程,这样的特殊客人不被允许有人长期陪伴。
“在我们的认知里隔绝术代表着内心封闭的程度,你已经到了很危险的地步,这提醒算是对于旅伴的报酬。不过真祖的启示告诉我还会再见的。”这是伊森的临别赠言,另一辆列车早已准备好载着他继续前行。
雨夜里,朱利安目送着列车远去,庞大的车身逐渐隐入黑暗,溅起白色的雨脚,点点灯光化作远去的流萤在原野上游弋。
不管怎么说,这是休假的开始。尽管躺在旅馆的床上已经身心俱疲,但想到远离了协会的纷争与繁忙的日常杂务,朱利安的心情也像这雨中的空气一样清新起来。
从儿时起就是如此,假期的开端总是充满了热情与希望,像有无限的可能将要实现,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溢着快乐;而假期的最后一天是如此沮丧,徒劳地看着日影西坠,渐渐拉长的影子伴着不断生长的焦虑充斥着心房,希望明日太阳不再升起。
事物的新生总是最为美好,朱利安不自觉地笑起来。久远的回忆在微凉的雨夜里带来温暖,睡意涌来,像温柔的潮汐将他淹没。
好像是他的学生时代,空旷的房间里是昏沉的晓暗。导师熟悉的身影端坐在房间的中央,自己正紧张地站在一旁聆听训诫,双手不停变化着施法手势,空气微微有些湿润,桌前老旧的提灯只剩下微弱的亮光。
这是在哪里,什么样的术式需要自负于天赋的自己这样认真呢,梦中的朱利安想要努力辨认出自己在练习的技艺。
周边的黑暗却涌动起来模糊了视野,双手的痕迹搅动着残存的光亮,如同旋涡吸住了视线,缭乱的光影再也不能分辨。耳边的声音却明晰起来,“在必要的时候使用它”
想要听得更多,可身子却突然失去了重量,像是从通天的高塔向着大地急遽坠落,风暴裹挟着闪电在身边愤怒地咆哮,要剥离所有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