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世家凤命女(1 / 2)

三月三,暮春佳月,上巳芳辰。

天光乍破,长安城外便有车马如梭,人来人往,上巳佳节,无论王孙寒门,都要欢歌宴饮,不止寻常百姓,也要穿上春衫,倾城而出,临曲水祓禊,在巫医指引下柳枝沐身去去晦气,祈求一年的平安,连外头游客都喜欢来到长安体验上巳,待陛下祈福过后,长安八水,还有的游览玩耍呢。

贫寒百姓大可徒步出游,公卿则在骑马乘车出行的第一步,便较劲了起来。比比谁家儿女俊俏,比比谁家春衫样式时新,高头大马从俊骑一路比到辔头高鞍,哪怕人潮涌动,都阻障了行马。

但是出行难道是为了信马由缰?现下岂不更好?凹换姿态,春风拂面,正好全方位秀摆一下自己的绫罗春衫。

若要说有什么遗憾,大概就是……

“你怎么在曲水?”君主表情很艰难。

“臣女自从来了长安,每年今天都在曲水。”顾宸的表情也很艰难。

君主默然别开眼,环顾四周。

各色罗裳映衬着芍药藤萝,金丝孔雀银绣麒麟簇团大花,各种钗环不摇不晃微微垂着,漂漂亮亮的女子们,正是他的后妃,以及公主。

君主又把目光移到旁边。

一身描金绘绣蓝纱宫装的少女,金银珠宝饰飞仙,脸侧还描了一朵半开的桃花,浓淡间色,越显冰肌玉骨。

不出格也不简素,或者说她惯常的简素也是一种出格,随手抱着一簇柔软鲜嫩的柳枝,矜贵中还有几分少女活泼。

唯有那清澈的眸光看过来时,仿佛带着某种了然的情绪,从蛮荒而来,绕过此方山水兼程,望向那些未知。

跟她在一起的,大抵就是自己的某个公主,小一点的年纪,连伺候的仆妇都是规矩严整的同一套人,甚至还有羽林禁卫虎贲护卫。

君主陷入回忆:……他当年想什么来着……

既然琅琊王氏非要献个太子妃,他也不是不能看看,毕竟琅琊王氏这一代确实有能人,而且自祖上就有很好的名声,以清贵传家,但凡王氏女有点才貌,他也可以指给太子。

然而后宫远远一见,他就被一身清素,不懂体面的女孩儿气到了,只是皇后十分喜欢,他便默认了太子妃的候选……

后来……就直接派兵把她府宅给围了。

对,禁卫好像通报过,她要出来参加上巳节。

哦,她刚才居然朝他欠身行了个礼……

顾宸抱屈,在心里对25吐槽,“他把我当什么人?我那是为天下服丧,多大一朵盛世白莲花,他当我故意找晦气呢?有好看的衣服我不穿干什么?反正白送的,谁不要呢?”

好比人家大婚喜乐,不去也就罢了,穿一身丧服不是砸场子?

系统25界面漾起水波纹,顿了顿又把字符吞了下去:她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讲什么东西?在盛世为天下服丧,她不是找晦气的?

君主缄默片刻,平静颔首,“卿自娱自乐。”

然后离开,伸手向皇后,萧氏含笑将柔软的纤纤十指搭入其掌心,一派恩爱相敬的典范模样,两人便一起朝前去了。

顾宸回头继续拉着清河公主要走。

却见珠圆玉润的小女孩呆呆的,像是个平面人偶。

君主和皇后走了。

气氛却没有半点回暖。

长长的静默,连声音都半点不闻。

顾宸看了左右一圈,牵手摸了把小女孩肉乎乎的爪子,捏了捏,叹息,瞧瞧,这都抓僵了,“走了,公主殿下,还要祓禊呢。”

不会吧不会吧,她混上巳都混了三回了,贞观五年的热闹不提了,她还在上京的路上,从贞观六年一路混到贞观八年,居然能如此悄无声息吗?

她,琅琊王氏女,洛阳学宫之主,出了这么大幺蛾子,绝对不是她有问题,是老李安排有问题。

小女孩彤的涨红了脸,嗫嚅良久,低头还是憋不出字眼来。

清河委实不算受宠,丧母不说,排行也不高不低,在公主中也不过区区第十,更早的时候,连排行前面的哥哥姐姐印象都不算深刻,端庄的没在哥哥们身影后的王妃,那就更是她不了解的存在了。

有比她多的宫人伺候,有羽林护卫,一身宫装规格极高,连束腰都镶金带翠,举止端庄优雅踏青的宫女子,不是宫里的妃嫔,不是姐姐,那不就只能是嫂嫂了?

上巳佳节,蓦然回首能遇到个喜欢的嫂嫂,和她谈谈诗歌聊聊洛阳求学时光,也是很有意思,不知不觉还把人领来了母后这里。

可那真的是她最喜欢最放松的时光了。

洛阳的学宫里,欺负人的会被送出去,并拒绝再入,哪怕冲突双方地位天差地别,知绿大医一句,“这里是王氏显学”,便足以压过所有千言万语。

众星捧月的身边围拢可以大片的人,一道完成书籍编篡;喜欢清静的,只要进了图书馆,也没人打扰;下了学,与兄姐们各自讨论喜欢的课业,恍惚都觉彼此更亲近了些。

在洛阳学宫里,不用看人脸色,不用猜身边人的言语背后是否有九曲十八弯的意思,她实在喜欢极了。

可惜秋末就要回来,等夏天才能再去,少了半年课业,还得换个班上课。

这个小嫂子也是快人快语,胆子极大,言语直白的爽利,像极了学宫的同伴,怎能不让她喜欢?

却原来……是学宫的同伴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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