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世家凤命女(1 / 2)

平整的驰道上。

轻装简行脱离暂歇大部队的一列灰扑扑小车,狼狈的像是逃跑。

车里,孩童有些恋恋不舍的回望那里的热闹,早先不知哪家起的头,反正部曲各自拦起了围场,好些家郎君女郎,彼此成约,骑马打起了马球。

场边的彩棚一个赛一个的高大豪奢,贵子女们来往如织,衣香鬓影,霎是金碧辉煌。

待得群鼓齐响,两支绑着不同色缚臂,仗着球杆的队伍入场,随着那些个陌上少年止步,场边各家各色彩旗招展,家仆婢女得了主人的授意在那欢呼雀跃,比着嗓门大,得了银角子的抛投,越发喊的真心实意,场面十分热闹。

等他们都在马上坐定,持稳了球杆,有最是衣衫华贵的人手捧彩球,向场中抛去,“当”一声震天锣响,部曲们齐齐敲鼓,振出撼地的响动,马蹄踏起草皮土灰四下飞扬,被拦在场外的看客几乎看不清球在哪里。

左右满座看客都不是来看球的,只消看得见马上的人,几个抢先的控马驰骋,越显英气,每一拉一扼,场边就是红巾翠袖乱摇。

哪怕车队奔的远了,还是隐隐绰绰能听到鼓声隆隆,勾着人的心随之跳动,几乎与鼓声同拍。

“没事,去了洛阳,有的是看,”阎立本轻抚小儿脑门,又微微扬声,唤老仆给后车的侄女送些糕团,这小儿小女的,正是贪壮色热闹的时候,被他强拽出来,怕是免不了委屈的。

小儿迷惑仰头,“真的会有吗?”

他出生就在长安,他不知道洛阳是什么模样。

但是长安变了,这不消族学里的大兄讲,他也知道。

从前,母亲点着萧家胭脂水粉,算着田亩商铺,但委实不算温柔贤淑,不悦时还要同父亲吵架,说他就会摆弄那些幸上用的画作,男儿何不横刀跃马?立扶保山河之功?没见陛下都记不得他兄弟也是饱读诗书之才,只当伶人画师指派呢?

后来……据大兄讲,母亲这叫爱听八卦,至于八卦为什么叫八卦,与羲皇八卦有什么联系,他也不甚明白。

每隔十几日,被请上门的大医自是不曾与母亲谈过其他人家,母亲自己也不会问,毕竟每到这一日,她都要洁面净妆,拆解佩环,饮花茶净口,笑不露齿,虽穿粉着绿,但挑的都是淡雅素色。

可大医跑的更勤的人家,总有更多的热闹,被无数眼睛窥视关注着。

哇,那谁谁……战场上旧伤没养好啊,天阴下雨的就疼,甚至已经连路都走的磕绊了,大医也治的为难,家里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大医看的可怜,下次来,推了个木轮车,说多看看保家卫国打下的江山,心情顺畅些,免得郁结于心,身体会更加虚弱下去。

听说后来的贡品车队里多了很多木轮车,虽然最好的木轮车又是走宫门前溜一圈就走……阿弥陀佛,洛阳王敢找陛下的事,他们可说不得。其他的被一夜买空……大医那边还被申请了这个方向的匠师研作。

还有那谁谁谁,早年听说威武之名,现在再一问,不知哪天邪风一吹,已经瘫床上不能动了,原来不是邪风,是战场上旧伤治的粗糙了,年轻力壮尚可,身体差些直接就躺着了,从此吃喝拉撒不由己。

又有那谁谁…家里到底怎么回事吧,他也不知道,只听说那老子看见家里独生女儿舞刀弄剑的就拍桌子吼人,说再看见她习武,就打了。

每每言到类似的家庭,大兄的神情他也看不懂,只仿佛有些微妙的感同身受似的,“他们也舍得碰小儿女一根指头?我看他们是恨不得抽死自己。”

每回还要大医找上来劝,一来么,养孩子不可因噎废食,若幼年因极致的恐惧落下点病根,也是不好的,二来,为了身体好,得平心静气。

据说这北皇,东贵,西胡,南贫贱的长安城里,大医到处都要跑,也都有的跑……母亲听一回怜叹一回:“大医可真辛苦啊……”

时而是报以一声冷笑,恨恨道,“都是何等的饱学之士,没多少大夫他们也敢上战场?作死呢?”时而又是松了口气,“还好我夫郎聪慧,没被诈了去。”

近来,甚至还给父亲买了萧家最好的笔墨纸砚和粉彩,一整套。

小儿深以为,洛阳王手下的大医大抵是会下蛊的,如含沙射影云云,听说劝得最多的就是平心静气,他母亲都平心静气了,估摸着整个长安也不外如是,哦,听说连边关都平了,好些年不曾打仗。

那洛阳得什么样啊?

听到小儿的困惑反问,阎立本神情放空,思量片刻,叹息,“其实,父亲也不知道。”

他微微回头,像是要透过车厢看到后车。

不知道嫂子侄女怎么样了,反正连他明艳张扬的妻子都后怕到哭成一个泪人。

长安真正的贵族圈都言萧家胭脂水粉轻薄俗气,不比铅粉妆来的雅淡,何况只有贫家女儿才以花粉汁液调妆,哪像铅为贵物,是从头到脚的尊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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