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几日, 芳娘娘与韩盈未回宁苑,就一直歇在王府的北屋里。
一开始宁芙并没有多想, 只以为是阿盈想粘她, 芳娘娘也跟着纵容罢了。
可后来,眼见王府内外守兵巡卫在人数上明显有所增持,芳娘娘更罕见失了笑脸, 转为满目忧色, 宁芙不禁有所猜想,总觉郢都近来一定会有大事发生。
而当她向韩烬询问,对方却缄其口,显然不愿叫她了知真相, 只是他这样的反应,叫宁芙不难猜出,此事应是牵涉雍岐朝堂。
她也袒露忧心, 韩烬只安慰她乖乖和母妃待在王府,一切放心交由他来做,宁芙自然对韩烬信任, 只是从那天后, 一连数日,两人都未见过几面。
他骤然忙碌起来, 一整天都待在城内衙署, 甚至有几日连回来和她们一起吃顿晚膳的时间都没有。
又一夜, 宁芙像往常一样一个人早早在金屋睡下,却不知亥时末分,韩烬晚归推门,那时她早已睡得沉,对枕边有人近身完全没有丝毫意识。
直至第二日照常醒来, 她被巧儿伺候着穿衣时才发现,自己身上的垮裤竟不是昨夜入睡时穿的那条。
她垂目思吟,正错愕心惊着,巧儿在旁却轻声如实告知,言说昨夜晚间尊主回来过,与她同眠,今晨清早不到卯时便又离府。
听着这些,宁芙都毫无印象。只是除了阿烬,整个雍岐哪还有别人敢为她换垮裤,别说是这般的亲密之举,就是靠近她身侧半步远恐怕都难。
思及此,她也后知后觉,知道昨晚他趁她熟睡后,都用了哪里。
耳垂有些发烫,宁芙微微透窘。此事她本人分毫不晓,还需被一丫头提醒才知道自己早被占过便宜,实在羞耻地有些无法自处。
先前她被折腾到两日离不了金屋,期间被芳娘娘亲自关怀一趟,又被小阿盈误会成生病,此番经历已经叫她难堪到不知所措了,而眼下,这才没过去几天,他又再次叫她面子上挂不住,想想,也真是恼人得很。
梳妆完毕,宁芙还是不太自在,大概是在大醴时,她总受冬梅和秋葵的玩笑打趣,眼下几乎是下意识的,她以为巧儿同样会眼神揶揄一二。
抬眼去看,倒是她自己多想了,巧儿神色非但没有丝毫玩笑之意,反而一副忧思苦恼的模样,像是有烦心。
住进金屋后,巧儿是第一个与她说上话的人,缓了她初入郢都人生地不熟的慌怯,更解了她一人独处时的孤闷,故而眼下,宁芙自然忍不住要关切询问。
“巧儿,发生什么了见你好像有心事。”
忽的被叫到名字,巧儿身子一僵,回神过来后慌着跪伏在地。
她求饶开口“姑娘恕罪,巧儿不是有意一心二用的下不为例,求姑娘给次机会。”
巧儿这样过激的反应不禁叫宁芙微怔,真不知阿烬以前是如何对待他府上的下人的,稍有些扬声,她们便吓得好似要丢掉小命一般。
宁芙摇摇头,上前把人扶起,又温声安慰道“我没有要怪罪你的意思,不用怕,你有什么难处,不如说一说”
巧儿犹豫半响,被宁芙眼神鼓励着,这才面容带愁地言道苦恼。
“我二叔家有一堂妹,跟我自小相处得亲近,前不久,她家里给她定了一门不太好的亲事,虽说是续弦过去做大娘子的,身份有尊贵和体面,可对方却已年过花甲,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她昨日来求我说,想暂进王府为婢,由此来避过这遭嫁人的祸事。”
“可是我实在有心无力,想帮也帮不上忙。王府自有王府的规矩,寻婢进府需总管层层遴选,整套流程走下来,前前后后要费不少的功夫,而她却等不来太久,如此时间上定然调整不及,主意再好也根本无济于事。只是我一直都把她当作亲妹妹看,这回帮不了她,我心头不免几分怀愧”
“真是难为你的用心了。”
宁芙认真听她低诉完,心头的确被打动了几分,她素来容易心软,而巧儿的这番言述,又把她堂妹的处境渲染得真实感十足,甚至凄惨可怜程度也加倍。
抬手就能做到的善举,她不会吝啬。
于是几乎没什么犹豫,宁芙道“管家选人自然要走具体的规矩流程,不过也总有破格的时候。不如我去与芳娘娘询问一番,若娘娘能同意,那便叫你表妹免去遴选,先暂时来王府一避如何”
巧儿诚惶诚恐,闻言赶紧感激地再次跪地谢礼。
只是抬手小事,宁芙并不需她对自己感恩戴德。
吃过早膳,宁芙刻意等了等,这才去了北屋。
见了门,没见阿盈身影,不知小家伙又去了哪里玩耍。
她欠身向芳娘娘问了安,两人闲聊两句后,她便主动寻了个新话头,之后慢慢将话自然引到巧儿堂妹那事上。
宁芙没绕什么弯子,直接告知诉求,只是说完又礼貌地补充一句,“巧儿是我来王府后,第一个看着有亲切感的人,所以我很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一帮她,可我也知晓,王府内规矩颇严苛,若娘娘觉得为难的话,这事就算作罢,我去回绝就是。”
夏芳菲看她一副忐忑的模样,心里都发软,她哪里忍心看小姑娘难做,于是立刻点头允道。
“这不是什么难事。”
说完,夏芳菲唇角又不由微微弯起些,继续说明,“我和阿盈一直住在城郊处的宁苑,王府里的一应琐事其实都不必过问我的,就那些左左右右缚累死人的规矩,全部都是烬儿的手笔,他先前戒备心极重,对身边人的要求也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