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存义等赵家高层早已等候在大厅多时,这会儿莫贤一改装扮多时的老态,精神焕发,进厅便笑,“老夫一向游戏无度,居无定所,今在贵庄叨扰多时,深感造成不便而贵庄殷勤不改,老夫铭记,无以为谢,有金丹十粒,秘书一册,赠于贵庄,切莫推辞。”
赵存义低头拱手接了。莫贤道:“赵族长气度不凡,必能成就大事。然而世事无常,不能尽料,我有信物一枚,遇不能解之事可用之。”赵存义谢道:“莫老先生厚恩,赵存义永世铭记。”
赵一阳一路跟随莫贤在身后,看他进了家族会客厅,心中更是疑惑,家中长老怎么都在?便在门外候着。此时听到莫贤和赵存义的话,大吃一惊,连忙自外冲进来,细密的汗珠凝聚在额头上,赵存义招呼道:“小山,你来了。”
赵一阳泪流满面,满脸困惑的询问道:“父亲,老伯要走了吗?”转身看莫贤,赵一阳哭泣道:“老伯,你才说走,我以为尚要住几日,因此一路想着要准备一些礼物送给你,怎么说走就走了?”
“这个小家伙,真是愈来愈惹人喜爱了…”闪过一丝满意的笑,莫闲并不回话,只在赵一阳惊讶的目光中,意味深长的点一点头,直接往厅外走去,路过赵一阳时,看一眼,大笑而出。
赵一阳追赶道:“老伯!”莫贤头也不回,很快消失在视野里。
赵一阳怔怔的,看着莫闲渐渐远去的身影,百味陈杂,渐泛苦涩,“老伯这是怎么了,为何大笑,又为何不留一言…”
厅中众人都散了,准备上前收拾桌椅杯茶的丫头们在管家的指示下纷纷退出去。从小与赵一阳一起长大的贴身丫头阿云揪心的站在角落里,似乎赵一阳的失落,使得一向活泼可爱的她,也不由自主的感到一阵难过。
赵存义见赵一阳呆呆的站在原地不动,也是心生爱怜,放声大笑。逐渐平息的泪水似乎又要漫出眼眶,赵一阳委屈道:“父亲笑什么?”赵存义慢慢走过来,扶住他的双肩,“小山,你不是常想修真么。”
“父亲看出来了?”
“你的那点小心思,能瞒得过我吗?”
赵一阳无言,低下头,忽然轻声道:“父亲,你说老伯许大年纪,一个人外出安全吗?”
“既然担心,怎么不去陪他?”
“我舍不得您和母亲。”
“我也舍不得你啊,孩子…”无声的叹息涌入心间,化作一股难抑的爱。赵存义将赵一阳搂进怀里,抚摸他柔顺的黑发,轻声道:“好男儿志在四方,岂可学女子凄凄焉而恋恋亲人。去吧,跟上莫老先生,他能实现你的愿望。”
赵一阳仰起清秀的脸看向父亲,赵存义微笑着,满含父爱的神情中流露出些许不舍,却仍旧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赵一阳犹豫起来,失落的神情显得有些惊讶,“父亲,您…是说老伯…老伯…”
赵存义大笑起来,没有正面回答,却是紧了紧搂着赵一阳的双手:“去吧小山,我和你的母亲永远爱你。”说完松开双手,心中却是深沉的留恋。这一松,就是天涯一方,也许就再也见不到了。
赵一阳眼中流露出奇异的神采,他终于大叫一声,往门外跑去,然而刚去两步,猛然停住,就在那一瞬间,突然意识到这一去,是离别。
于是回过头,看到父亲刚毅的面容上含情脉脉,看到父亲高扎的发髻中白发根生,竟禁不住感情涌动,眼中泪水如线滴落。
赵存义向厅中招手,只见赵一阳的母亲从中慢步走出,微笑着站在赵存义身旁。两人相互偎依扶持,同时看向赵一阳,赵一阳再也忍不住,翻身回转,跑到父母身前扑通跪下,涕泪横流道:“孩儿不孝,从此不能侍奉双亲了。”
赵一阳的母亲将他扶起,帮他轻轻擦去面上泪水,柔声道:“小山,母亲等你回来,在外要爱惜自己,听到了吗?”赵一阳狠狠的点头道“母亲,小山知道,小山知道。”赵存义道:“好了,再这样磨叽下去就追不上了,去吧小山,记得这里有个家!”
赵一阳泪眼模糊,又跪下磕了三个响头,起身,后退,转身向外跑去,身影渐渐模糊。赵存义夫妇牵着小阿云的手,站在大厅门口,久久不语。
湖水闪烁着粼粼波光,在阵阵怡人秋风的吹拂下,更像炫目的金色精灵在水面不停起舞。
莫贤一边看着湖中闪烁起舞的精灵,一边沿着湖边道路漫步而行。他这时又化作了云游道士的模样,穿一身麻布道袍,左手握一柄带穗拂尘,“云游四方”的布幡在他右手用作拄地拐杖…
“小家伙也快来了吧…”莫闲暗想着,便回头望一望,庄内的建筑在不短的距离中变成一片与周围山水互相映照的朦胧映像…放下布幡,寻一块路旁青石,莫闲悠闲的枕手斜靠上去。
水中的精灵正好对着莫闲视线的方向,好似化作了因得知修真而欢欣雀跃赵一阳的样子,灵动极了。
莫闲微微一笑,“这个小家伙,可是超出原本期望之外了,资质不凡,为人端正,而温厚又略微淘气的秉性亦甚讨人喜爱,想不到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走出来,倒寻到这样一个奇才!”
如此一来,搅黄萧正风的如意算盘,可是十拿九稳,将来面对不愿收徒的好友离渊时,心中亦多了一分施教育人的道义感——如此奇才,怎可放之不顾,任由荒废呢?枕在青石上,莫闲不禁淡淡的笑骂道:“老鬼,不怕你不收徒啊…”
一边欣叹着,一边再看一眼赵家庄的方向,朦胧的映象中,赵家庄已看不清具体的轮廓。各色事物交织在一起,如山,如水,如建筑,在朦胧的远景中好似柔合成一副立体的彩绘。
这时一个小小的黑影在彩绘中清晰的移动着,看上去显得有些着急,是以当小小的黑影渐渐变的清晰时,豆大的汗水也随之映入眼帘。
“小家伙来何迟也!”
“……”
赵一阳却微微一怔,他远远的停下来,疑惑的打量眼前人。莫贤眼含笑意,学着赵一阳上下左右看一看自己,“小家伙,我才变个模样,你就不认得了?”
“老伯?”
“不是我,还能是别人?”
“啊…”
赵一阳长长吐出一口气,修真之人擅长变化,想必老伯尚未以真面目示人吧?赵一阳苦笑道:“老伯瞒的我好苦啊!”路边的茅草在秋风吹拂下轻轻摇曳着,看着莫闲微笑的神情,赵一阳慢慢向他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