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裴状元饱读诗书,懂得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既然决定要横刀夺爱,有些底线该放弃还是适当放弃了。
且说阿萦这厢,尚不知自己已经落入了猎人精心布置的险境和圈套。
自那日从郊外被救回来之后,阿萦时常会做一些,梦到自己回到了七岁那年
梦中抱着她,为她吹柳叶笛安慰她的男人这一次终于有了脸,迷雾散去之下的那张脸皮肤清俊白皙,一双漆黑的凤目无波无澜俯视着她,俊美得犹如那芝兰玉树,高不可攀。
转眼之间男人丢了手中的柳叶笛,等他再抬起头时,皮肤的颜色却是变成了极富男子气概的古铜色,他变黑变壮了,眉眼之间亦染上了岁月的风霜,眼神中如深潭水一般平静淡然化作了含着凌厉杀气的冷峻。
就是这双眼睛令她畏惧害怕,阿萦的心猛然地扑通扑通剧烈跳动起来,两腮情不自禁染上一抹红晕,裴元嗣忽然低头看向她,抬起她的下巴冷声质问道“当初说要嫁我的是你,如今拒婚悔婚的也是你,沈萦,你这朝三暮四、不守承诺的女子,除了我你还敢嫁给谁”
“你敢嫁给哪个我就打断哪个男人的腿”
“阿萦阿萦”
阿萦骤然回过神来,徐湛担忧地看着她,“你脸色不太好,可是还因为前些时日的那件事心绪不宁”
阿萦的马车坠落山崖,索性那山崖不高,徐湛循着马车车辙和脚步的痕迹在山崖下附近的山洞里找到了阿萦。
如果不是因为他一时疏忽大意,阿萦的马车也不会受惊,徐湛很是自责。
所幸人找到了,阿萦也无事,沈文德和林氏并未责怪徐湛。
徐湛却敏感地察觉到,自从阿萦从山崖下被找回来,对他的态度仿佛变淡了许多。
阿萦摇头,“没事,我就是昨晚做了许多梦,今天有些困倦。”
因为上回去金鱼池玩遇到山匪,这次在家里一连闷了十来日,林氏才允许阿萦跟着徐湛和家里的丫鬟们到家附近的街上玩一玩。
徐湛给阿萦买了串糖葫芦,两人牵着手边吃糖葫芦边说话,街市上人有些多,阿萦咬了口糖葫芦的功夫转头徐湛人就没了。
两人被冲散,阿萦有些慌,忙扭头吩咐丫鬟跟她一起去找。
手中的糖葫芦却又被人撞掉,阿萦蹲下想捡起来,人太多了,根本蹲都蹲不下去。
她只得退到一旁去,静等着徐湛寻过来。
头顶上太阳渐渐高了,笼罩下一团黑色的影子,阿萦以为是徐湛找来了,连忙惊喜地转过身去。
然而看清眼前的男人是谁后,小姑娘杏眼圆瞪,瞪得大大的。
裴元嗣将手中一串红艳艳的糖葫芦递过去,阿萦呆愣愣地,下意识地接了过来。
“太阳这么大,怎么自己一个人跑出来了”他问她,表情严肃,好像长辈在外撞见了贪玩的小辈。
阿萦不自觉气势就弱了下来,小声道“不、不是一个人,和我的丫鬟,还有湛表哥。”
“过来。”
裴元嗣道,见她不动,便直接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大手宽厚,温热,粗糙,指腹和虎口上布满老茧,却有力,坚实,铜黑色的手背上青筋根根遒劲勃发地鼓起,衬着女孩儿的手腕与手背是那样小而白皙的一只。
裴元嗣拉着她,避开人流走到一棵大树下的阴凉处。
阿萦身后的丫鬟们面面相觑,这这可是外男,他竟然毫不避讳地摸了她们姑娘的手
重要的是姑娘竟没有丝毫反抗,还这般由他牵着乖乖走到了树下
“去找找徐临谦,告诉他阿萦在这里。”裴元嗣松了手,对决明沉声吩咐道。
决明得命离开。
阿萦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裴元嗣接着转过头,挑眉道“你好像有话对我说”
不知是不是天太热,他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她感觉脸腾得就烧了起来,忙低下头,咬了咬唇,说道“那个我,我那天丢了一块玉佩,您有看见吗”
“哦。”裴元嗣不动声色打量着她。
小姑娘身上穿着鹅黄色的褙子,鲜嫩的颜色衬得她脸儿又白又嫩,仿佛昨日圣上新赐下的那岭南荔枝肉,一点点颜色就十分显眼。
手里拿着串红红的糖葫芦,鹅黄,柔白,艳红,勾勒出眼前一个娇娇悄悄的小姑娘,像那二月初的豆蔻梢头,看着就叫人喜爱她那蓬勃的生机与活力。
裴元嗣目光不自觉地温柔了下来,“你问玉佩作甚,你若喜欢那块玉佩,我送给你。”
说着,他竟当真从怀里拿出一块温润的玉佩,那玉佩上面还坠着她打的络子,“这络子是你打的”他问。
阿萦慌乱而腼腆地点了点头。
裴元嗣便取下络子,将玉佩递给她,“络子就给我留个念想吧,这玉佩跟了你这么多年,我不好再夺人所爱。”
他这是间接承认了,当年在枣子树下救她的男人便是他自己
阿萦死死地握住尚残留着他体温的玉佩,多年不见,她早就忘记了九年前救她的裴元嗣是何模样,只隐约记得是个十分年轻隽美的男人。
是他,果真是他这张脸,变得黑了、糙了,以前因为他的气势太过威严她都没敢打量过他,可今日仔细一瞧才发现,这张脸还是依稀能够辨认出曾经的俊美清隽。
他变了,真的好多,难怪她都认不出他了
裴元嗣低声问她“我救你的事情,你与你那未婚夫可曾说过”
阿萦不敢看他,拽着自己的衣摆紧张地道“没,没有。”
“不可告诉他,无论日后你们二人如何好,他如何地诱哄信任你,都不能告诉他,记住了吗”
“为什么”林氏只叮嘱阿萦莫要声张裴元嗣救她之事,连未婚夫徐湛都不能说,却未曾告诉她原因为何。
裴元嗣便道“那晚我虽是救了你,却也抱了你,而你为我上药,我们二人有了肌肤之亲”
阿萦红着脸结结巴巴道“我,我,我又不是故意看你的”
裴元嗣深深看她一眼,“我知你并非有意,虽是情势所逼,却也该看的都看了。”
“你我心怀坦荡,自不会放在心上,你那未婚夫却不一定,人心隔肚皮,若是他因此对你的清白耿耿于怀,我便是害了你,而非救你,那晚的事情,就当做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可记住了”
“记住了”话还没说完,阿萦唬了一跳,因为裴元嗣突然俯身过来,阿萦慌忙闭上眼睛。
“记住就好。”
再睁眼时,原来裴元嗣只是抬手替阿萦拿下了她发间落下的一片叶子,递给她道“你的未婚夫就要来了,别对他说我来过。”旋即四下看了看,转身离开。
“你”就这样走了
阿萦张了张唇,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怅然若失。
身后的两个丫鬟这才凑过来,她们两个贴身丫鬟离得远,没听清楚阿萦和裴元嗣说了什么,两人都满脸好奇,紫苏先问“卫国公和姑娘刚刚说了什么”
玉蕊挤眉弄眼道“这卫国公怎么还给姑娘买糖葫芦,他是不是还对姑娘你痴心不改呢”
“别瞎说”阿萦瞪她道“是我的糖葫芦掉地上了,他才帮我重新买了一串。”
“哎呦,要是这郎君无意,哪里还能注意到姑娘的糖葫芦掉地上了。”
玉蕊嘿嘿笑道“没想到这卫国公看着挺威严不近人情,人却如心细如发呢姑娘怎么回事,先前还怕他怕得要死,怎这会儿打趣两句还害羞上了”
越说,阿萦竟是越发脸红了,懊恼地跺脚道“哎呀,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坏玉蕊,你不许再说啦”
紫苏见她当真害羞了,心内一惊,连忙扯了下玉蕊,给她使眼色道“净胡说八道,哪有丫鬟打趣主子的,咱们姑娘打小就性子腼腆,害羞那是因为遇见了外男姑娘可是有未婚夫的”
玉蕊吐了吐舌头。
“阿萦”
这时,徐湛才穿梭过人群匆匆赶过来,拉着阿萦急忙问“阿萦,你没事吧,刚刚你去哪儿了,刚才我好像看见你在和一个陌生男人说话”
“陌生男人哦,是一个过路人,我们向他问路呢那个,刚刚人太多了,把我们冲散了,我这不是在这儿等你吗,就没去哪儿。”
阿萦想到裴元嗣刚刚嘱咐她的那些话,心虚地撒谎道。
徐湛眸光微闪,攥紧了拳头。
阿萦,从不会说谎,竟对他撒了谎
刚才那个男人,分明就是卫国公裴元嗣,两人同朝为官,他怎么可能不认识他。
何况他离开的时候虽然两人离得很远,裴元嗣却仿佛故意似的回头看向了他,徐湛很明显地察觉到两人还对上眼儿了,且裴元嗣那眼神里满是挑衅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