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大大咧咧的女子到了婚姻中都会变得心细如发,何况阿萦本就聪慧敏感,裴元嗣不告诉她容娘的事情,她自有法子从别处听说。
如果阿萦对裴元嗣没有丝毫感情,那她此刻的确可以装的若无其事,阿萦心里既愤怒又难过,咬牙切齿地想裴肃之,你最好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你这一辈子都被爬上我的床
心里在疯了似的咆哮,夫妻两人上了马车,阿萦面上硬是挤出一个温柔的笑,“大爷这么着急忙慌地赶过来做什么”
裴元嗣抿了抿唇,说“就是来接你回家”
目光在阿萦脸上和身上扫了几下,顿了顿,似若无其事地问“我见院子里摆着不少香料,韩家又来给你送货了”
“嗯。”
“他怎么隔三差五给你送货,你一次就不能让他给你多送一些”
“天气湿热,香料存多了容易潮湿,何况这些名贵的香料也不是随时都能收到货,我哪里能要求人家指定期限给我送货”
裴元嗣噎了一下,又道“那除了韩家,你就不能换别家进货”
裴元嗣这段时日还特意让三七和陈庆帮他打听了一下顺天府的几位香料巨贾,阿萦看着柔弱,实则性格执拗倔强,裴元嗣清楚如果他强行阻止阿萦和韩邈继续谈生意,阿萦一定会很生气。
但是裴元嗣不想和阿萦吵架,他想用折中的法子劝阻住阿萦。
想了想,他尽量用云淡风轻的口吻道“我听说,保定王氏也从西域贩香,商人逐利,韩家能做到今日京城首富,其中必定免不了蝇营狗苟,他们见你是妇人,难保不会中饱私囊,克扣你钱财,到时候吃亏的还是你。”
“你若听我一句劝,日后便不要再与韩家往来,我替你与王氏牵线,生意从今往后你就和王家做。”
阿萦“”
阿萦震惊地瞪大了双眼,“大爷王家和韩家可是死对头,我早跟韩家签了三年契,这三年都从韩家进货,韩家便给我按照卖价折扣三成,我要是这时候毁约投奔王家,韩家岂不是要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
何况不和韩家谈生意,王家就是什么善男信女了人家是商人,逐利就是本性啊,又不是做慈善的
裴元嗣不悦道“你是卫国公夫人,便是你想毁约,韩家也不敢将你如何,这事你听我的。”
“您究竟想说什么”
阿萦忍不住道“您说过不会插手我生意上的事情,莫非您跟韩家是有私人仇怨”
“没有。”
“那,您还能是跟韩家大公子有仇”
果然,裴元嗣一听韩邈名号,右手下意识地攥成拳头,否认道“没有,我与他素不相识,会有什么私仇”
由于裴元嗣实在没有打听到这位首富家大公子有什么不良嗜好,只得做了回小人道“我就是听说此人心术不正,根本不是什么正经君子,经常出入青楼楚馆,引诱良家女子,你和他做生意,一定会吃亏,我是你夫君,你需得听我的,不许和他做了。”
说这话时男人面上表现地一本正经,眼神却始终闪闪烁烁,好像在刻意躲避她的目光似的。
好歹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每回裴元嗣做亏心事的时候总会心虚地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阿萦发现自己有些搞不懂这男人了。
开始她以为他气势汹汹地跑过来是为了那个秦容娘,但是他进来之后却不是先去体贴自己的小情人,而是跑到后院去转了一圈,不像是来找人,倒像是
捉奸
眼下这字里行间又对韩家和韩邈充满敌意,莫非他刚刚急匆匆地赶过来不是为了秦容娘,而是担心她和韩邈有什么
“这般看我作甚”
面对妻子探究的美眸,裴元嗣心下一沉,莫非阿萦知道容娘是谁了
阿萦当然不会告诉裴元嗣她知晓了容娘的真实身份。
那日的事情就这么含糊过去了,第二天阿萦领着两个孩子去张家和张氏、团儿一起吃了饺子。
等三个孩子出去耍了,阿萦就和张氏说起容娘。
张氏一听那还得了,帮阿萦分析了半天这事来龙去脉,末了催促她赶紧去查一查容娘,别整天自己在家里闭门造车,怀疑东怀疑西的,诬赖了好人。
又过了几日,绥绥回了自己的小屋睡后,一连几日都没做噩梦,今晚就继续踏踏实实地和奶娘睡了。
哄着两个孩子睡下,夫妻两人回到房间,裴元嗣照旧坐到书案前边吃茶边看书,阿萦就坐在窗下做针线,如往常般跟男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了闲话。
聊到辅国公世子冯维,冯维前不久喜得麟儿,还是个大胖小子,生下就八斤重,是冯维宠爱的小妾所生。
“冯世子年纪轻轻膝下就三个儿子一双女儿,大爷就只有绥绥和昭哥儿两个孩子,您就真不羡慕别人家儿女成群”
裴元嗣说道“不羡慕。”
阿萦瞥他一眼,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咱们两个夫妻这么多年了,我哪里会不知道您是为了我的身子才不想让我再生,您这么体贴我,我自然也得体贴您,太夫人一直催着咱们再要孩子,您每回都拒绝,太夫人面子上也过不去。”
“您看您要是真看上了哪位妹妹,只要是良家女子,咱们就把她接进府里,我这个做姐姐的,必定不会亏待了她才是。”
裴元嗣皱眉,“阿萦,以后别开这样的玩笑。”
“如果我说,我没玩笑呢”
裴元嗣蓦地抬头,四目相对,阿萦敛去面上笑意,认真地看着他,似乎真没有在和他开玩笑。
“如果我答应了,你是不是真要帮我纳妾”
裴元嗣的声音已有几分怒意。
再聪慧的女人也免不了口是心非,尽管阿萦后来听了张氏的话去调查过,种种迹象表明容娘和裴元嗣之间的确清清白白,却非想要硬撑着赌口气试上一试,嘴上说愿。
如果男人答不纳,那她便是皆大欢喜了。
阿萦眼睫一颤,垂目柔顺地道“您要是真想纳,我自然是依着您的心意。”
这天才刚出伏,夜里的温度稍稍凉快一些,也不至于冷,屋里空气中温度却仿佛随着阿萦的这句话骤然降到了冰点,冷得阿萦竟平白打了个寒战。
可惜碰上个认死理的,有人当了真。
“你告诉我,这是你的真心话”
手掌几乎要把手中的书脊捏断,裴元嗣书也看不进去了,良久,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相识近七载,整整七年,自成婚以来他对她几乎是掏心窝子的好,以为他已经彻底打开了她的心门,可是她今日竟然对他说出这番话,一如当初看见她那封绝笔书,她咒他“天雷劈之,不得好死”
纵然他刻意地去忘记,但每每念及她信中的这八个字,他的心都会像被针扎一般地刺痛。
她在试探他。
她还是不信任他。
人心都是肉做的,裴元嗣又不是那等超脱世俗之外的圣人,无情无欲,他也会心痛,也会难过,他在意阿萦对他的看法,尤其是阿萦轻描淡写地对他说,她不在乎帮他纳妾,她那样毫不在乎的表情,平淡的语气,裴元嗣感觉受到了伤害。
好像不管他做什么,都不能令阿萦彻底信任他。
裴元嗣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突然站起身,一语不发地扭头走了出去。
“你”
阿萦哑然。
起身刚想叫住他解释,男人却很快就满身怒气地走出了屋子,转眼便消失在了浓浓的夜色之中。
这傻子,好像当真了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