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嗣不是在外面寻花问柳,而是保家卫国浴血奋战,他同样是九死一生,回家不是女儿不认就是儿子害怕,他胸怀宽广不难过,阿萦却替他委屈。
这是她的夫君啊,她不心疼他谁心疼他
裴元嗣嘴角就忍不住翘了起来。
有媳妇心疼就够了,他本来也不指望两个天真烂漫毛都没长齐的小家伙懂得什么,媳妇知冷知热,还知道怜惜心疼他,这不比一个人孤枕难眠的时候强多了
裴元嗣抱着怀里娇滴滴的软玉温香,心里又暖又软,再次感叹有人疼的感觉真好。
这时阿萦哭够了重新抬头,裴元嗣就立马绷回嘴角,阿萦一无所觉,细润的指尖摩挲着男人的脸,泪眼汪汪地捧着他亲了两口,又亲了两口。
裴元嗣享受着阿萦的温柔爱抚,他哪里只满足于亲脸,过了会儿便忍不住握住阿萦的手腕探下去,眸光晦暗,“亲亲它”
阿萦脸腾得红了,眼泪也被他噎得憋了回去,狗男人,真是白心疼他了抽手啐道“差不多就行了,你想得美”
夫妻两人如何温存缱绻暂且不提,第二天一早阿萦还是把自己关进净房仔仔细细地刷了一番牙。
歇息了一天,第二天就陆续有亲朋好友上门来。
阿萦不在的这段时间,张氏时常带着团儿来找绥绥和昭哥儿玩耍,她倒是怡然自得,和离后人都胖了一圈,脸颊红润有气色,并且依旧没有和赵炳安再复合的打算。
阿萦听后很欣慰,这就放心了。
沈玦和芙儿的婚期原本定在今年的开春三月,去年阿萦随军除了紫苏和玉蕊两个心腹谁都不知道这事,十五的时候沈玦休沐上门来探望阿萦,人没找到,这才知道阿萦跟着他那好姐夫去了蜀地。
沈玦担心了整一年,每个月都会在府学领邸报,到卫国公府找颂哥儿看裴元嗣和姐姐寄回来的家信,密切关注云蜀湖贵等地的战况。
亲姐姐不能平安回来,他和芙儿哪里有心思成婚,就这样婚事一拖再拖,终于等回了阿萦。
阿萦甚觉对不住弟弟和一双儿女,只是这世上的事情向来是有一得便必有一失,先把男人的命给保住了,后面弟弟和一双儿女慢慢弥补还来得及。
婚房聘礼嫁妆等等全都置办好了,万事俱备,只差阿萦。
早在云南休养的这段时日,阿萦便与沈玦以鸿雁传书和周父周母重新议定了婚期,时间定在七月初七七夕节。
阿萦和裴元嗣回京城不久便参加了沈玦的婚宴,沈玦将芙儿风光迎进了沈家。
沈玦不愿原谅沈文德,但沈家总要有男子支应门庭,沈瑞成了残废之后每天浑浑噩噩混吃等死,这样的败家子沈文德早就对他失望透顶,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沈玦身上。
孙士廷进了锦衣卫诏狱后将先前做过的所有缺德事都抖搂了出来,包括几十年前的张寅案。
林家后人只剩下阿萦和沈玦,而蒋家除了蒋孝的儿子蒋三郎至今还活着,为了活命二十几年来未曾娶妻,裴元嗣将在岭南寻到的证人蒋三郎千里迢迢带回京城。
蒋孝临死前将冤屈亲自写成血书交由儿子蒋大郎,蒋大郎临死前又将血书传给三弟蒋三郎,蒋三郎当年只有十八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如今已被磋磨成满头银丝腰背佝偻的老人。
血书奉上,三法司会审,武定侯郭允因私通藩王谋害裴元嗣等十余罪数罪并罚已是凌迟死罪,爵位革除,这一罪更是将郭家老底都给掀了个底朝天。
郭家除三岁以下的稚童外满门抄斩,不光是林奎与蒋孝沉冤昭雪,蒙冤了三十多年受张寅案牵连的一众官员也得以平反,蒋三郎赐刑部主事一职,其余人等官复原职,真相大白。
林氏被名正言顺扶正,沈玦和妻子回到沈家,夫妻两人赡养老父,以及芸香留下来的幼子七郎。
这里便不得不多提一句大房的庆国公府,阿萦回沈家时正巧碰见了庆国公夫人,庆国公夫人四十来岁的年纪竟憔悴地像个六十岁的妇人,见着她不敢认似的直愣愣地看了半响。
阿萦原本还想上前打个招呼,庆国公夫人却像是见鬼的表情般连连倒退数步,连声招呼就不打便转身着急忙慌地跑了。
今年是沈明淑死后的第二年,沈文德告诉阿萦,他已经在准备和大房分家了,沈文铖如今失了圣心,官场上的那些同僚见风使舵排挤他,他这人本身又没什么真本事,渐渐就颓废潦倒了下去。
沈明蕊远嫁后婚姻不幸,婆母嚣张不慈,丈夫也没什么出息,沈明蕊就不时地给庆国公夫人写信诉苦。
庆国公夫人为此愁白了头发、操碎了心,这样来回折腾人怎么能不憔悴。
倒是大哥沈珽这两年想通似的发愤图强了起来,日日在家里关门读书习武,勤恳务实,平日里遇见叔叔沈文德亦是恭恭敬敬,人没有半点倨傲和怨恨,便是对着最小的弟弟七郎也十分和蔼亲近。
这不,阿萦正和沈文德聊到他,就有小厮过来禀告,说是大少爷带着不少表礼过来看望阿萦,问阿萦妹妹和二叔方不方便。
比起大房一家子,沈珽已经勉强算是厚道老实了,只要他不出什么幺蛾子,阿萦也不会无缘无故去找沈珽的麻烦。
阿萦和沈文德对视一眼,淡笑道“既然大哥来了,就快去把大哥请进来吧”
话不多说,解决完了弟弟的婚事,接下来就是紫苏和桂枝的终身大事。
紫苏的表哥等了紫苏整整八年,如果不是真爱想必没有一个男人能做到这份上。
青年姓秦,名字叫做秦旺,生得很是周正高大,也有做生意的头脑,秦家就一直在长安街上做小本生意,紫苏是阿萦身边的得力丫鬟,这青年竟一次都没求过紫苏来找阿萦的门路。
阿萦为紫苏能找到一个好归宿而感到欣慰,定下亲事后给夫妻俩添了三百两银子的妆,另送铺子与各式家具绸缎等。
桂枝将家人都从灵州接到了京城,她自己早就和府上的一个管园子花草的管事看对了眼儿,那管事年纪比桂枝大个七八岁,先前的那任妻子病逝,无子无女。
阿萦一听不是头婚就不想让桂枝嫁过去。
当然,想归想,阿萦并非是那等强买强卖刚愎自用的主子,桂枝一直没好意思和阿萦提过这事,还是在紫苏悄悄告诉她的。
阿萦担心那管事是贪图桂枝的身份和年轻漂亮,便让人将桂枝支开,命三七将那管事直接带到了归仁院亲自见了一面。
最终,阿萦很满意,将两个心腹大丫鬟的婚期都定在了三个月之后。
解决了两个紫苏和桂枝的终身大事,阿萦心里总算是落下一块石头。
紫苏和桂枝嫁出去后仍然还会回卫国公府帮阿萦料理府内杂事,只不过这两人以后便不是未婚的小丫鬟,而是府里管事的媳妇子。
阿萦提拔了玉蕊和下二等的丫鬟连翘为一等丫鬟,因为裴元嗣的两个丫鬟只在前院伺候,因此她的几个丫鬟们需要同时伺候她和裴元嗣、一双儿女的衣食起居。
回家约莫过了四五日,昭哥儿就对爹爹不再认生,也不再排斥爹爹抱他,父子两人感情瞧着比她这个亲娘还要亲厚些。
所以说,这世上没什么感情是处不出来的。
譬如裴元嗣从前一直以为他对阿萦仅仅是怜惜之情,他会护她和孩儿周全,保她一世荣华富贵。
他以为自己可以守住本心,始终保持理智,却忘记了,怜惜之情又怎么不算是情呢。
对于裴元嗣来说,心疼阿萦,怜惜阿萦,想要保护阿萦,就是他这一生陷进去的开始。
八月初一是绥绥的生辰,小丫头从几天前就央求着爹娘带她出去玩,夫妻俩便同女儿商量过,提前一天搬到乡下的庄子里去住。
而后寻了个早晨阴凉的时候早起,吃过长寿面,一家四口并太夫人赵氏到城郊翠微山上爬山看日出。
“你俩倒是慢些,这是要飞天上去啊”
走到半山腰老人家实在走不动了,老腰跟要断了似的,气喘吁吁地和秋娘抱怨道,“早知道就不过来了”
他们夫妻两个你侬我侬的,一路手就跟黏上似的牵着,压根没分开过,就她和绥绥、昭哥儿最多余
两个小家伙也热得小脸通红,昭哥儿早早就聪明地跳到了玉蕊怀里,让玉蕊抱着他上山,绥绥喜欢爬山,她不要人抱,热得满头大汗也要自己爬,东瞅瞅西看看,很快就被爹娘远远落在了后面。
“大爷您慢些,别走这么快,等等娘和孩子们呀”
“我也走不动了”
再晚些就看不见日出了,裴元嗣拉着阿萦快步走着,阿萦脚酸地也走不动了,周围的路人还在艰难地相互扶持着,有些男人甚至需要被妻子搀扶着。
在一众惊呼声中,裴元嗣直接将阿萦打横抱起,脚下健步如飞,只用了两刻钟的功夫便甩开一众人等成功到达了山顶,阿萦甚至都没听到他有多喘。
裴元嗣呼吸平稳,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轻轻松松将妻子抱到一块干净的大石上。
阿萦害羞极了,将脸羞涩地埋在男人宽阔的怀里,等脸上热度退了些,抬起头见四下无人,这才从袖里抽出香帕,替丈夫体贴地擦拭着额头和脸上的汗水。
“您快看,好美”
突然阿萦推了推他道。
裴元嗣放眼看去,只见一轮红日不知何时冲破了薄青色的天际,高悬于层峦叠嶂的连绵青山外,瑰丽的日晕犹如细碎的金箔遍洒于天地之间,落在人的面上、发上,仿佛将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金红色的光晕之中。
微风徐徐,吹动衣袂飘飘,有羽化成仙之感。
在山巅的极美之境中,夫妻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对方。
五年的时光转瞬即逝,还记得五年前不,算上前世的四年,应该是九年前。
九年前阿萦初入卫国公府,在汀兰馆见到裴元嗣,那时他掀帘进来,那是阿萦记忆中第一次敢正眼去看他。
这个男人高大,俊美,浑身有着极威严的气势,她多看一眼都会心肝乱颤,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嫁给他,与他生儿育女,相知,相许,相爱。
望着妻子那双含情似水的杏眼,裴元嗣心头一时便如那云端翻滚的日光般,似有千万思潮澎湃,悸动。
在这云雾弥漫的山巅之上,在时光的无涯的荒野里,在这累世不休的长河中,他的眼睛里仿佛只剩下了眼前的这个女子。
“萦萦,还记得我病重,在梁济府上时你对我说过的话吗”
他摩挲着妻子柔软红润的面颊,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道“我知道你在怕什么,人心易变,我不敢对你空头许诺保证永远,但我想用余下的一辈子去回答你,告诉你我的答案,我究竟值不值得。”
泪水模糊了视线,阿萦心头微哽,她扑进男人怀里,望着远处一轮升起的红日轻轻点头。
“好,我等你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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