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1 / 2)

惑君 云闲风轻 12605 字 2023-05-15

“你看见没, 那最上面一层上晾着一件蓝色的袍子,我们拿弹弓去射那件袍子,谁能把那件袍子射下来, 谁就拔得头筹, 射中一次得一两银子”

沈瑞得意洋洋地看着颂哥儿。

颂哥儿又不缺那一两银子,他看了那件窗外晾着的衣服一眼, 皱眉道“我看那件衣服的料子不像是你的,你把旁人的衣服给打坏了事后还要去赔偿,这玩儿的有什么意思”

沈瑞就对着身旁一个少年使眼色, 少年忙上前笑道“颂五爷, 这衣服是我的,您瞧见没,那衣服对着的房间也是我的, 我就住那间屋子,没事儿, 一件衣服而已, 您随便打,打破了再买一件就是”

颂哥儿对这种无聊的游戏不感兴趣,摇摇头坐到了一边的美人靠下晒太阳。

沈瑞有心显摆, 招呼四五个少年围站在他的身边,一个少年殷勤地给他兜里塞满了石子, 一个少年把自己的弹弓双手捧到沈瑞面前,沈瑞把石子塞到弹弓的皮兜里, 摆好架势眯眼对着不远处的方向射去。

“砰”的一声, 那石子擦着衣服一闪而过,重重地撞在挂着衣服的窗棂上。

沈瑞又弯弓搭箭,一共射了两次石子才射中那件衣服, 淡蓝色的袍子像只蓝色的大鸟从窗棂上飘然而落,带着一种凄然赴死的美丽。

衣服都射下来了,窗口却没有出现应该出现的人,沈瑞继续对准已经半开的窗棂,这时窗户突然从里面被人推开,一个挽着双髻圆圆脸大眼睛的小丫鬟从窗里面探出了头,急切地喊道“是谁干的,是谁”

那糊着窗纱的窗户早已被沈瑞的石子砸出了两个大洞,石子纷纷掉落到屋里,寒风呼呼往屋里灌。

沈瑞哈哈大笑,对那丫鬟叫道“哪里来的丫头片子,你滚开,爷还没玩儿够呢”

说着把弹弓扔给了身旁适才给他递石子的少年,命令道“那不是你家丫鬟么,你好好教训教训她,让她知道什么叫做尊卑”

众人哄笑。

颂哥儿不喜欢看沈瑞那耀武扬威的坏模样,但他大哥裴元嗣从小就教他就算是奴婢亦不能凭借权势对他们滥施刑罚,因此颂哥儿站了起来,希望制止这场闹剧。

王顺突然指着那小阁楼上窗边的丫鬟道“五爷你看,那丫鬟是不是沈五少爷身边的那个小丫鬟福儿”

颂哥儿脸色一变。

“住手”

颂哥儿喊住那少年时,少年皮兜里的石子已经飞快地射了出去。

只听“啊”的一声凄厉惨叫,站在窗前的福儿捂着额头上的血洞仰头倒在了地上。

颂哥儿勃然大怒,冲上去就把少年一脚踹在了地上,还压在少年身上狠狠朝他脸上挥了两拳,将那少年打得哇哇直叫。

众人都被眼前的场面惊呆了,不就是一个丫鬟么,这裴家五爷至于吗

“还不快去请大夫”颂哥儿打完了少年从地上跳起来,指着王顺便道,旋即直奔那小阁楼而去。

福儿倒在地上没了意识,颂哥儿进来把福儿先抱到了床上盖上被子,福儿小小的身子冻得直打哆嗦,脸色因失血过多煞白,额头上殷红的血流下来,颂哥儿随手扯了一块帕子在她头上缠了几圈,看着那血心砰砰直跳,犹豫着下不去手。

与此同时,在隔壁学堂里背书的沈玦也闻声而来。

这还是颂哥儿第一次见沈玦失态的模样,他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清秀的脸几乎和福儿一样白,到床边看了一眼福儿又跑出去翻箱倒柜找了纱布和伤药,推开碍事的颂哥儿小心翼翼地给福儿擦去额头上的血迹。

等大夫来的时候福儿已经幽幽转醒,幸好那弹弓不准,石子又只是贴着脸擦过去,在福儿雪白的额头上留下一道约半指长的伤痕,否则这么一块石头砸在人的头上不死也得残。

大夫看着小姑娘都吓傻了就给开了些凝心镇定的药和祛疤的药膏才离开,福儿靠在沈玦怀里哭得伤心不已,“呜呜我本来就傻,万一以后脑袋坏了更傻了怎么办呜呜”

沈玦斥道“谁说你傻,我难道还嫌弃过你”

福儿便又哭着闹着要照镜子,等沈玦安抚好福儿睡下,颂哥儿刚想说些什么,就见沈玦阴沉着脸抄起他刚坐的那只绣墩就冲了出去。

颂哥儿阻拦不及,沈玦朝着沈瑞和那少年劈头盖脸就砸了过去,把两人砸得嗷嗷直叫。

场面一度混乱,直到三七带着沈珽急匆匆赶来时,沈瑞已经被沈玦揍趴下了,沈珽见状大吃一惊,忙喝道“快住手”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平常沈瑞欺负沈玦沈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这场闹剧竟然闹到了裴家人面前,沈珽想到早上裴元嗣离开时嘱咐裴元颂的那些话就觉得自己没脸再去见人了。

下午裴元嗣特意提前下了值,去沈家族学的路上三七打发来的小厮就已经把白天沈家族学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都告诉了裴元嗣。

裴元嗣沉着脸去了沈家族学。

罪魁祸首是沈瑞和沈家旁支的一名叫做沈昌的少年,现在这两人都被沈玦打的破了相,裴元嗣要见这两人,沈珽只好把两人都弄了过来。

因为颂哥儿、王顺和三七当时都在场,便是沈珽想给沈瑞、沈昌说好话打圆场都寻不到机会。

不过他还算聪明,这件事情没有闹到沈二夫人那里去。

“都是几个兄弟之间小打小闹,他们私底下已经和好了,让姐夫见笑了。”沈珽摸了把脸上的虚汗道。

“根本就不是小打小闹,他们以前肯定也这么欺负欺负别人”颂哥儿对裴元嗣告状道。

大房两个庶子不愿惹是生非,人家连面儿都没露,沈家在族学里读书的少年中便只有沈瑞地位最高,沈昌亦不过是听命于沈瑞,这就叫一粒老鼠屎毁了一锅汤

裴元嗣冷笑道“沈侍郎真是教养了个好儿子若是沈家族学容不下你,就送去我卫国公府,我裴元嗣亲自教养你”

“此等害群之马,为祸学里,长此以往,必酿成祸成安,你身为沈家嗣子,处置不肖子孙责无旁贷,无需经由他人同意”

后面一句话是说给沈珽听的,卫国公竟当众命令大哥将他逐出族学,沈瑞白眼一翻差点晕过去

裴元嗣领着颂哥儿走了,临走前颂哥儿还扭头啐了沈瑞一口,这两人一走沈珽就朝着沈瑞和沈昌一人扇了一巴掌。

“孽畜,孽畜以后你们两个都别来族学了”说罢也怒而离去。

作为长房嫡长子的沈珽还是有这个资格教训弟弟,何况这次两人还让一心争好的他在裴元嗣面前出了大丑。

虽然是亲姐夫,但裴元嗣的地位却不是没有实权的庆国公府能及得上,为了不得罪姐夫,更为了沈家的颜面,沈珽狠心将沈瑞、沈昌二人逐出了族学。

此后沈二夫人及沈昌的娘还来大房闹过两回,沈二夫人恼怒之下唆使沈二爷叫回沈玦意图报私仇都被沈珽拦下暂且不提。

却说卫国公府,那日回家之后裴元嗣担心阿萦多想就叮嘱颂哥儿不许将沈家族学之事传扬出去,同样的话颂哥儿离开之前沈玦也私下对他说过。

沈玦希望知道姐姐过得好不好,但若是他遇到了麻烦,姐姐即使知道也无能为力,反平白令她担心困扰。

既如此,那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是以阿萦对此事尚且一无所知,过了些时日,阿萦在房里练字,桂枝进来告诉她紫苏回来了。

她如今练的字有意模仿裴元嗣,写得比以前漂亮多了,就是裴元嗣的字体端肃遒劲,棱角分明,她一个女孩子写起来很吃力。

桂枝知道主子练字读书的时候不喜欢人打扰,且看得很认真,故而说完话之后就静等着阿萦把字写完。

终于,阿萦放下笔,微微喘息着擦了擦额头和手上的汗水。

“快把人请进来。”

桂枝是裴元嗣的人,菘蓝现在投靠了沈明淑,这两个人都不算是阿萦的心腹,阿萦哪一个都不相信,如果她能收服紫苏,令紫苏一心向她,那她此后在裴家便不再是孤立无援。

紫苏扑通跪倒在了阿萦面前,通红的眼眶满是恨意。

“沈明淑和天杀的田荣把我娘害得命不久矣还想要我为她卖命,此仇不报我殷紫苏枉为人女”

紫苏的娘李氏刚发病的时候头晕,身子经常乏软无力,做不了重活,去看了几个大夫却都说是寻常头疼脑热,只要好好调养,看不出究竟是哪儿有病灶。

沈明淑听说后便命沈府的府医田荣给李氏诊治,田荣诊断过后断定李氏身患消渴之症,还说此病是金贵病,恐需大量银钱抓药才能救治,无奈之下紫苏只好绝了想要赎身的心思,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给李氏治病。

田荣在玄武门外大街上开了一家药铺,因此每个月紫苏就都会去药铺给李氏抓药,一转眼李氏都喝了田荣开的药有三年了。

最开始吃下田荣的药后李氏的身体明显好转,身体也不乏力头晕了,还面色红润有光泽,所以紫苏才相信田荣的话,继续给李氏抓药。

但这一两年李氏的身体却迅速每况愈下,田荣解释说消渴症发展到后期的症状便是如此,只能靠着吃药来吊命,倘若李氏运气好的话一直吃着她的药兴许还能再多活三四年。

李氏对田荣的话深信不疑,紫苏也从未怀疑过外表慈眉善目的田荣竟包藏祸心

李氏生病之后庆国公夫人就特许她搬出了庆国公府,住到庆国公府后巷的一座小宅子里,这次紫苏回家之后就给李氏断了汤药,怕母亲纠缠她还是偷偷换的药,骗母亲说田大夫给她调换了其中的几味药。

之后她拿着这些药渣和先前埋在院子里的第一个方子的药渣乔装改扮成男子悄悄去了城中其他药铺查验药渣,这才知道田荣给她娘李氏吃的第二个方子根本治的就不是消渴症,而只是普通的补药

沈明淑让田荣给紫苏抓药都是按照进价来算,因此第一个方子田荣确实是按照消渴症来歌女李氏治的,可那些治消渴症的药材都比其它药材要金贵,沈明淑这人吝啬,嘴上吩咐了田荣却根本就不给他补贴剩余的钱,时日一长田荣就不愿意再白花钱给李氏抓药了,索性随便给李氏开了便宜的几服药打发她了事。

俗话说是药三分毒,何况有些药原本无毒,因与人体症状相相冲长期服用之下便有了“剧毒”。

李氏体质虚寒,不宜大补气血,田荣给李氏随手开的药中却有白术、茯苓等滋补气血的药,短期吃兴许会暂时地出现好的效果,长此以往却使得李氏虚不受补,导致病情反而加重。

紫苏不懂药,她把李氏的情况和大夫简单一说,大夫再看那两张药方,告诉紫苏不论她娘什么病都是这么治的,她遇见了庸医,劝她尽快停药,否则病人的寿数怕是也就在这两三年了。

紫苏又接连找了两个大夫说法与第一个大夫完全一致,她才惊觉原来阿萦没有骗她

回家之后为了防止李氏尝出药味变了说漏嘴,紫苏只能欺骗母亲田荣卖假药被她无意发现,为了不影响与沈明淑的关系她才偷偷换了药,并嘱咐她千万千万将此事烂在肚子里莫再向任何人再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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