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荣做到了,李氏信任田荣,不论田荣说什么她都信。
而紫苏感激沈明淑对她娘李氏的恩情,对沈明淑的话更是言听计从,就连沈明淑让她不许嫁人,她也从未有过丝毫怨言。
“我并不需要你为我做些什么,”阿萦淡淡道“回去之后我所言真假,你将田荣卖给你娘的药拿去一验便知,倘或我说错了,我认命,你那时再向长姐告发亦不迟。”
“倘或我没说错,我也只需要你对我的所作所为,袖手旁观便是了。”
阿萦把呆怔的紫苏扶到自己的身旁坐下。
她知道紫苏一时半会儿是无法接受她说的这些事情,不过没关系,她可以等,与其除去一个敌人,倒不如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化敌为友。
何况这次她真的不救紫苏,回去之后丁嬷嬷死了、紫苏被卖,以沈明淑猜疑的性子一定会怀疑是她从中作梗。
她还不想那么快和沈明淑撕破脸,至少在她有身孕之前。
阿萦在都督府中养了几日的伤,当日那官兵刺了阿萦左臂一刀,其实伤口并不深,起码没有裴元嗣上次为了救她受伤伤的严重。
但裴元嗣是男人,身强体壮,体质比阿萦好上虚弱,阿萦是个弱女子,伤养了许久好的很慢,三七翻箱倒柜从京城带来的伤药中找到一瓶上好的宫廷秘制祛疤膏,每日内服外用,渐渐地阿萦左臂的伤口就结了痂。
裴元嗣每天晚上临睡前都会检查看阿萦的伤口,督促她抹药,别看他管阿萦,但他其实很忙,忙到每天都要早出晚归,比刚来灵州的时候还要忙,有时阿萦一天下来只有晚上才会看见他。
康察台死了,剩余的残契势力要安置,王渊和高遂的案子也要善后,除此之外他还时常与李指挥使和灵州知府吴孝祖三人在书房中讨论什么军制的事情。
阿萦不懂,她也不会多嘴,裴元嗣忙她就做一个乖巧懂事的小妾,偶尔朝着他撒撒娇,给他解解闷。
过了十来日伤口好的差不多之后她就不在屋里呆着了,提前向三七打听裴元嗣的去向,裴元嗣回家吃饭她就亲自下厨给他做饭,一天顶多做一顿,其他时间门都用来温书。
有次李指挥使和吴大人的妻子李夫人、吴夫人一道上门拜访,阿萦从她们口中得知布政使司的织造坊正在给卫所的军人准备每人赶制一套棉衣过冬。
但是今年棉花的收成不好,棉布和棉花从各地运来的时间门太晚,原本吴大人计划在十一月之前完工的工时就目前看来很仓促,紧赶慢赶恐怕都要推迟半个月到一个月。
裴元嗣操心民生,他主动拿出一部分的私产让吴大人再从本地招收百来个绣娘赶制棉衣,这样棉衣一定会在冬季来临之前完工,军户们不会挨冻受屈。
阿萦不想做一个只会躲在裴元嗣羽翼下的金丝雀,光凭颜色侍人,终有色衰爱弛的一日。
男人都是喜新厌旧,所以她要走进裴元嗣的心里,令裴元嗣误以为两人心心相印,她是懂他的女人,就要把裴元嗣的事情当成自己的事情。
天色不早了,裴元嗣从李指挥使的府上回来,回到都督府时月亮已经高高地挂在了天际。
事情差不多快忙完了,今晚他回来的就早一些,房内还点着灯,一个纤细窈窕的影子映在天青色的窗纱上,手中指如穿梭,仿佛是对着灯在低头做什么东西。
裴元嗣眉一皱,撩开帘子大步走了进去。
“怎么又在做棉衣,不是不许你再做了吗”
他高大的身影在往桌前一站,顿时牢牢地罩住了身后落地的八宝明灯。
“快了,这就快了”
阿萦揉揉酸疼的眼睛起头来,惊喜道“您回来了,您今天回来的可真早”
忙要起身去给他倒茶水,裴元嗣大手却拉住她,直接坐了下来。
桂枝在墙下盯着,看着窗上的影子没动,眉眼通眺地溜了进来,给裴元嗣和阿萦各自倒了一大杯酽酽的浓茶、一杯淡茶之后又悄悄退了出去。
裴元嗣拿起桌上的棉衣看了看,针脚很细密,一点也没有因为不是做自己的衣服而偷懒。
裴元嗣心里复杂的同时又很不高兴,织造坊那么多绣娘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她心眼儿怎么就那么实
他知道阿萦现在不怕他,便如现在,阿萦料到她又惹他生气了,凑过来搂住裴元嗣的腰,先在他怀里蹭了蹭,而后仰着头冲他甜甜地笑,“大爷,这是最后两套了,明天我完工了,真的就不做了。”
“我已经答应李夫人了,要做十套棉衣,否则我食言而肥,李夫人肯定觉得我说大话,而且您也教我一言贵于千金,那我是不是应该信守承诺呢”
裴元嗣垂眼看着她,半冷不热道“我说一句你倒有十句等着我,日后这都督府的将军你来做我看就很不错。”
阿萦脸上的笑容一僵,慢慢变得拘谨起来。
裴元嗣起身去了净房洗手,回来的时候自己把衣服也换了,阿萦见他换了衣服,才反应过来这次裴元嗣是真生气了。
“大爷,您生气了”
裴元嗣坐在书案旁举着一本书,她走过来,揪着衣带局促又小心翼翼地问。
裴元嗣是准备给阿萦立规矩,闻言他看也没看她,冷淡道“你没错,你若食言而肥,错的岂不是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
阿萦急了,她半蹲下来,把脸靠在裴元嗣的膝上,“大爷我错了,我这次真的知错了,明天我就把衣服给桂枝做,我不碰了好不好,您别生我的气”
裴元嗣本来就是想吓唬吓唬她,见她真红了眼,一副快要急哭的模样,遂移开自己的目光道“嗯,你听话,我就不生气了。”
说着伸出手想去扶阿萦,谁料阿萦却自己迅速站了起来,垂着头道“我去铺床。”扭头就快步走进了内室。
裴元嗣没有在意。
过了会儿,内室里传来一阵极轻的、压抑的哭泣声,裴元嗣放下书,难以置信。
他就说了她两句就两句而已,她竟然又哭了
裴元嗣沉脸坐着,阿萦的哭声细得像秋夜窗外绵绵的细雨,勾勾缠缠又不肯停歇,抿抿唇,裴元嗣负手走进了内室。
阿萦趴在枕上哭,眼睛埋在右手手肘上,越哭声音却越小,现在只剩下哼唧声,听起来分外可怜和委屈。
裴元嗣看着阿萦打颤的肩膀,她的左臂明显不敢用力,只能伸直了半靠在床上,导致哭还要半歪着身体哭,看起来既滑稽又可怜,令人哭笑不得。
枕下压着一块淡蓝色的布料,裴元嗣将那布料抽出来,抽出来的却是一只淡蓝色绣海棠金丝纹的香囊,压边用的是金银二线,显得香囊就格外的贵气,这种颜色和花纹的香囊显然不会是女子用的。
裴元嗣再将香囊翻个身来,发现香囊右下角绣了两个小小的字。
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绣的是哪两个字,突然眼前掠过一阵风,阿萦急切地将那只香囊抢走道“您、您什么时候进来的”
“拿过来。”
裴元嗣威严地道。
阿萦把香囊背在身后,垂头丧气道“还,还没做完,不好看,您别看了”
裴元嗣看着她,不说话。
阿萦咬咬牙,上前搂住他说“大爷,我困了,明天再给您看好不好。”说着踮起脚尖亲吻他的脖子。
她越是不肯给他看,便越是证明香囊有问题。
裴元嗣一动不动任由她使美人计,等她气喘吁吁的时候突然从她袖口里顺走了香囊,阿萦发现时已是躲闪不及,眼睁睁看着他将香囊翻了个身。
香囊背面用银色的细线、带有几分柳体意韵和女子柔婉的笔体绣了两个小小的字,左边那字是“肃”,右边那字是“萦”。
肃之,是裴元嗣的字。
肃、萦。
两个字紧紧地,缠缠绵绵地挨在一处。
这样直白又隐晦的小女儿心思,便是裴元嗣再不解风情,也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裴元嗣抬起头,眼前的阿萦早已霞飞双颊,白嫩的耳尖通红,像做坏事被老师抓包的学生,分外难堪窘迫地垂下了头去。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