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许琪主动提议想去楼下走走，她想增加一点运动量，这样可能身体会好的更快。

在楼下荡秋千的时候，她遇到最喜欢跟她抢秋千的小姑娘，六七岁，许琪从她日常的大吼大叫里，就能看出这个小姑娘有点精神不正常。

但她不问，也从不拿她当异类看。

“今天是我先来的，你要排队。”

小姑娘气得磨牙，像小野兽在示威，但许琪也朝她恶狠狠地露出牙齿，两人就针锋相对起来。

最后小姑娘败下阵来，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丢向许琪：“换！”

许琪被那颗白色包装印着一颗小草莓的糖果吸引去视线，立马跳下秋千去捡，扯痛腿上的伤口，痛得龇牙咧嘴。

“小野兽”这个时候已经得逞地爬上秋千。

这种糖果印着德文，却是瑞士产的，有很浓很自然的草莓香气，不属于进口产品，只有在瑞士当地才能买到。

她只在陆子年那里见过。

陆子年来过？那霍远安是不是也来过了？

许琪抓着糖果，蹲下去问小姑娘，“你这个糖是哪来的？”

眼神凶狠狠的。

小姑娘坐在秋千上愣了愣，一把夺过许琪放在手心上的糖果，“还给我！”

许琪怎么会放过这点微小的机会，抓着小姑娘的肩膀，死死地盯着她，逼她说：“到底是哪里来的？是不是两个大哥哥！是不是，你回答我！你别不说话啊！”

许琪反常的情绪，引起旁边小护士的注意，跑上去就拉她，“317，你情绪不太稳定，请和我回房间！”

许琪甩开小护士，疯了一样地抓着小姑娘的肩膀，逼问她。

“你说话啊！到底是不是两个大哥哥给你的！你说啊，说啊……求你了，你点头摇头也行。”

从开始的强势逼问到最后低声下气的恳求。

许琪的气势一点一点弱下去。

她现在只想知道，到底是不是陆子年和霍远安来过。

小姑娘的肩膀被许琪拽得很疼，她皱眉，害怕地开始挣扎起来。

许琪依旧拽着她不放手，“求你了，你告诉我，是不是两个大哥哥。长得很好看，一个看起来很高冷一个看起来很阳光，就一个桃花眼，一个荔枝眼，他们长得都很好看，很高很瘦的，也很白……”

许琪情绪高涨得语无伦次，想到陆子年和霍远安身上有什么特点，就全部说了出来，可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怎么能听懂这些形容词。

小姑娘脑子蒙蒙的，“啊”地一声尖叫起来。

尖叫声划破天际。

引来了护士长的注意。

“干什么呢！还不把317拉开！”

好几个护士去拉许琪，都被失去理智的许琪推开，摔在地上。

许琪哭了，“求你了，你告诉我好不好？你这样……我会死的。”

小姑娘捂着耳朵，大张着嘴尖叫，疯狂地摇着头，什么也不说，还一脚踢在许琪的小腹上，将她踹到在地上坐着。

许琪坐在地上，刚才的动作牵动了伤口，她龇牙咧嘴地捂着伤口，任凭护士们拉着她走。

她被拖着走的时候，两只眼睛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盯着坐在秋千上疯狂地尖叫的小姑娘。

许琪嘴角扯了扯，自言自语地喃喃了一声：“你这样……我会死的。”

情绪反常的许琪再次被护士长反锁在房间里。

她一个人缩在墙角，房间里又黑又闷，简直快让人窒息。

周遭一点声音都没有。

许琪把头迈进膝盖里，无声地哭泣起来，只有肩膀在不停地抖动，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霍远安，你再不来……我会死的。”

“我会死的。”

“死在这个疯子地方。”

“我也会变成疯子……”

“霍远安，我要是变成小疯子，你是不是就不会喜欢我了。”

许琪休学那段时间，霍远安给她家里发过无数遍电话。

不是许父接，就是许母接的，或者偶尔也会是她家保姆阿姨接的。

霍远安一提起许琪，他们总说她很好。

开始说许琪出门旅游了，后来又说许琪心理出了点问题，不太适合在学校读书了，现在正在外面休养。

叫霍远安不要担心。

后来打得次数多了，许父大概是也觉得烦了，刚开始还会和霍远安好好说，后面他要么不接，要么就挂断电话。

霍远安最后一次打过去的时候，陶父只说了一句话：“你这辈子都别来找许琪，我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的。”

说完，许父不仅挂了电话，而且还把霍远安的联系方式拉黑删除。

在外面休养。

霍远安怎么也没有想到把许琪和那家休养院联系在一起。

他想，许琪怎么会在那种地方。偶然有一天。

霍远安在许琪小区楼下蹲点的时候，碰见了许母。

霍远安跑上去拦住她，“阿姨，小琪她不参加高考了吗？”

许母有点不耐烦地看了眼霍远安：“许琪的身体要紧，高考不参加也没有关系，谢谢你关心我们家许琪啊。”

霍远安听了暗暗愤愤，觉得这都是敷衍欺骗，但还是毕恭毕敬地问许母：“那她在哪里休养，我能去看看她吗？”

“我刚刚想起来家里还有点事情，有机会再说这个事情。”

许母绕开霍远安，加快脚步刷卡进了门，“太恐怖了，都追到家门口了。”

许琪坐在落地窗边，看着远处湖区高耸的信号塔，她失眠的时候，观察过很多次，每天十二点的时候，塔尖会闪三次红灯。

她就这样面无表情地枯坐着。

日子像炼狱一般难熬。

没有人能和她说话，她憋在心里的千言万语也找不到人诉说。

从那天闹过以后，护士长吩咐小护士，隔几天才能带许琪下去散步，而且要避开那个小姑娘下来的时间，其他时间就让她一个人待在房间里。

许琪自杀过一次后，护士长带着人来317病房里做了一次彻底的大搜查，把一切尖锐锋利的物品全部收走。

其实她们不用这样的。

许琪已经打消了自杀的念头，她要出去，她要等着能出去的那一天，健健康康地出现在霍远安面前。

高考完的那天。

小护士跟着护士长到317病房。

“317，你的家属打电话过来说你可以回家了，收拾收拾到外面有人会接你。”

许琪听到这句话连忙从落地窗上爬起来，“真的吗？”

护士长看了一眼许琪，“哪来的那么多问题，叫你收拾就收拾。”

许琪点点头，从旁边的小柜子翻出唯一一件便装，准备脱衣服的时候发现护士长和小护士还没走。

她停下手上的动作，抱着衣服，眼神疑惑地看着护士长，“还有别的事吗？”

护士长没回答许琪，转头吩咐后面的小护士，“你在外面等着她，她家属说了不能让她接触任何通讯工具。”

小护士点点头，跟着护士长出去，顺便把门带上。

不能接触任何通讯工具？

许琪抿了抿嘴唇。

那她要怎么联系霍远安。

她好不容易等到今天。

等到可以出去了，但却不能给霍远安打电话。

许琪抱着衣服愣神了好一会儿，直到门外的小护士敲门催促，她才回过神开始换衣服。

“317，你换好没？”

许琪把病服折好放在床尾，理了理衣服，应声：“来了来了，我换好了。”

出了317病房，宽敞安静的走廊里只有小护士一个人，护士长走了。

小护士看着许琪出来，转身准备带着她出去，步子还没迈开，手腕就被人拽住。

小护士转身看着拉着她的许琪，皱眉问她：“怎么了？”

许琪警惕地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后，她才敢小声开口央求小护士：“你能不能再借我打一次电话，就一次，我进去打，一定会很小声的，护士长要是来了你就敲门。”

小护士想起刚才护士长嘱咐的话。

“不能让她接触任何通讯工具。”

小护士轻轻挣开许琪的手，露出为难的神情，“真不是我不想帮你，只是护士长特地嘱咐过，我没办法啊……要是被护士长发现了，我就完了……”

许琪伸出手重新抓住小护士的手腕，“不会被她发现的，我进去打，她来了你敲门就好了。你就帮帮我，等下次见面以后我给你带礼物，好不好。”

小护士还是拒绝了许琪，扒开她的手，“走吧出去了。”

眼看着小护士要走远了，许琪又跑上去拦住她，“姐姐求你了，你谈过恋爱吧，你知道那种明明离他很近却见不到抱不了的感觉吗？求你了……”

小护士考虑再三，想着护士长应该一时半会儿不会过来了，才同意把自己藏着的备用机拿给许琪。

许琪进去的时候，小护士千叮咛万嘱咐：“你一定要小声一点，等一下有人来了我就敲门告诉你，你一定要把手机藏好了。”

上午高考完。

霍远安被李绍他们强行拉着来了网吧，他没开机子。

黑色的电脑屏幕印着他的脸，霍远安保持着一个姿势在网吧坐了一下午，手机在手边振动了好久。

还是陆子年提醒他，他才回过神来。

“霍远安，你再不来接我我就要被别人拐走了。”

许琪在电话那头软绵绵的撒娇。

听到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霍远安整个人都傻了，愣是半天都没能反应过来。

“谁啊？”

李绍嘴贱的凑过来问了一句。

许琪蹲在角落里，她没哭，“我在你来过的疗养院等你，你快点来接我好不好？”

“等我。”

听到霍远安的声音，许琪才哭了，她捂着嘴喃喃地回答他：“好好好，你快一点行吗？”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急促地敲门声。

吓得许琪立马挂了电话。

“317，你换好衣服没有。”

是小护士的声音。

随着，护士长的声音也响起，“怎么那么久都没收拾好？”

许琪从角落里站起来，手忙脚乱下把手机塞进旁边床尾的病服里。

“我换好啦，马上就出来。”

“咔嚓”一声。

门被打开。

护士长进来了，跟在她身边小护士不停地朝许琪使眼色，用嘴型问她：手机藏好没？

许琪不敢出声，只好用手指在床边的护栏上点了点，告诉小护士：已经放好了。

“317，你刚才在做什么？”

许琪眨了眨眼睛，“啊？我换衣服啊，我总不能穿着你们这里的衣服回去吧？”

护士长明显不相信，歪头问小护士：“你的手机呢？”

“我？”小护士抬头问，“哦，在这儿。”

小护士从包里摸出自己的手机给护士长看。

护士长撇撇嘴，“赶快出去吧，你家的司机在外面等你。”

不行。

她不能跟着司机回家。

她要等霍远安过来接她。

小护士本来想送许琪出去的，结果被护士长叫住，“等她自己出去，你过来把这里打扫干净。”

走之前，许琪看了看护士长。

她总觉得。

护士长在帮她。

疗养院在郊区。

许琪一出去就能看见她家司机常开的那辆丰田，不过幸好司机还没看见她。

司机就在门口。

许琪只好在拐角蹲着，等着霍远安过来接她。

她没哭，或许是哭完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269，27，271……”

“小琪。”

有人突然出声吓了许琪一大跳，慌张地直接跌坐在地上。

许琪还以为是司机，抬头那张熟悉的脸颊映入眼帘，她看着霍远安和他身后的陆子年，嗔怪地锤墙，“我等了你27多秒，四十五分钟。”

许琪握住霍远安的手，蹲在她面前，抱着她道歉：“我错了我错了。”

许琪忍不住想哭，张口就咬住霍远安的肩膀，只有这样她才哭不出来。

霍远安“嘶”了一声，咬牙忍痛任凭许琪咬着。

陆子年没眼看，“先走，有什么车上说。”

许琪松开口，抱着霍远安的手更紧了，“不行，我家司机在外面……他……”

许琪话都没说完，一件外套劈头盖脸地砸在她脑袋上，遮住了她的视线。

“遮住，可以走了吧？”

陆子年无语死了，外套一丢，转身比谁都走得快。

许琪把脑袋上的外套拉下来，还想说话，结果被霍远安弯腰打横抱起来，“衣服盖上。”

“哦。”

许琪点点头，连忙把外套重新盖回头上。

许琪现在不能回家，霍远安本来就算带着她去酒店里住的，但是车刚刚在酒店门口停下，霍远安下了车，但是许琪却窝在车里死活也不下车。

霍远安问她怎么了，许琪也是只字不答，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