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航。”王维全果断说。
林北又问:“白酒走河运到达淮市,要走多少天?”
王维全想了一下:“八到十天吧。”
“你们能拿出十万斤白酒吗?”林北跟他确定一下。
“能,肯定能。”王维全中气十足说。
“四毛。如果你愿意,下年我至少订二十万斤白酒,直接从永兴酒厂订货。”永兴酒厂普通白酒绵柔醇清,用来酿青梅酒、桂花酒,口感绝对超越上一批青梅酒、桂花酒,所以林北出四毛,他一点儿也不心疼。
王维全看党委书记、两位主任,从三人眼里看到狂热,他懂了,他们前日到上头申请迁厂,顺带扩建酒厂,以酒厂被宋响烧了为借口,领导说他很为难,又说市里财政没钱,又说酒厂销售情况一般,酒厂的产量正好配上了销售量,完全没必要扩建酒厂,只要他谈下这单生意,把林北和酒厂牢牢地拴在一起,他再次找领导打申请,他就不信了,领导还能找出什么接口搪塞他。
只要他让一点利,他就能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王维全眼睛一闭,说:“成。”
林北表面淡定,心里却异常吃惊,他还以为他要和王维全磨磨嘴皮子,才能把价格压到四毛。
一切顺利的让林北觉得有些不太真实,他的手插进兜里,悄悄掐了一下大腿,眉头微抬,证明他刚刚疼过。
林北抽出手,把包推到王维全面前:“里面是定金,十一月下旬给你结五分之二的尾款,新年前一个星期给你结全部尾款。”
王维全使唤王子城把会计喊来,让会计点钱,他、三人和林北讨论细节,讨论到运输问题,林北愿意走水路,他们约定本月三十号出货。
会计带了三个人过来点钱,点完钱已经中午了。
林北和王维全签了合同,王维全使唤王子城先到大饭店布置一下,他喊上会计、党委书记、两位主任陪同林北到码头转一圈,然后他们前往大饭店。
一群人进入包间,王子城马上通知后厨上菜。
林北跟王维全说:“王业务员心思细腻,脑子灵活,年轻有活力,又敢说敢做,他特别适合谈业务。”
王维全笑眯眯说:“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安排他跑业务。”所以王街溜子不是业务员,也得给我做业务员。
其他人纷纷夸奖王子城。
王子城嘴角咧到耳后根。他活了十八年,头一回知道他有这么多优点。啧,他本来就有很多优点,只是没有人发现,这不巧了,被他偶然撞上的人发现了。
王子城的灵魂得到了愉悦。想到他首次谈业务,谈到这么大的单子,他一定跟紧了,不允许这个单子出现任何问题。
一群人说说笑笑,十分热闹。
下午两点酒席散了,王维全安排王子城送林北回到招待所。
王子城在床上的换洗衣服装入包里,从兜里掏出一块报纸砖,把报纸砖丢进包里,拉上拉链,拎包下楼退房。
王子城又送林北到火车站,给林北买了一张到淮市的火车票,陪林北等火车,送林北乘上火车。
林北坐到靠窗的位置上,打开车窗,朝王子城挥手。
王子城用力挥手。
火车离开车站,直到看不到火车,只能看到望不到尽头的轨道,王子城才放下手臂,攥紧拳头蹦跳,朝轨道喊:“王子城,你真优秀。”
他不在乎周围异样的眼神,嘿嘿笑跑出火车站台,乘车回到永兴酒厂,去盯工人给林北配货,对照订单一次次确认货是否配对。
三十号下午,林北订的货登上了前往淮市的货船,王子城顶着黑眼圈站在码头上,目送货船离港,他转身,看到宋响一脸阴翳站在他面前,王子城抓后脑勺,他好像忘了他和宋响约定昨天晚上到老海关打架,他活动一下脖子说:“不好意思,我忙着配货,忘了和你约架的事,要不这样,咱们现在打一架,赌约照旧。”
“我把时间改到今晚。”宋响咬紧腮帮,死死地瞪着王子城。
“爱打不打,不打拉倒。”他昨晚一夜没睡,困死了,他要回家睡觉,没工夫大晚上找他干架。
“王子城,你是不是怕我。”宋响大声喊。
王子城看了一眼变成圆点的货船,伸了一下懒腰,从王子城身边走过去,骑车回家睡觉。比起跟宋响约架,他更愿意补足精神,谈一个比这个更大的单子。
宋响咬牙切齿瞪着王子城,直到王子城的背影消失,他发疯踹围栏。
几分钟后,他的跟班跑过来跟他说王子城到码头干嘛的,宋响第一反应就是永兴酒厂不可能一次性出这么多货,随后眺望江面,他已经看不到那艘货船的身影了。
他朝江面唾一口:“走,回裕辉酒厂,让我爸查一下永兴酒厂走了什么狗屎运,一下子出裕辉酒厂两个月出的货。”
两人离开,那艘前往淮市的货船在江面上飘荡,前往淮市的火车“咣当——咣当——”穿过千里稻浪,湖泊,城市,一路往前奔驰。
过了零点,火车上的播报员播报时间,激动宣布人们步入金秋十月,万民庆祝的国庆节到了,祝福列车上的旅客国庆节快乐。
林北所在的车厢每个人相互祝福,大家嘴角含笑望着车窗外的夜空,滚烫的血液奔涌着,久久无法平缓。
此后,每一位下车的旅客脸上挂着笑容,留下来的旅客羡慕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里,他们能回家和家人团聚。
国庆节是什么,是举国欢庆,是一个国家诞生,人民拥有了许多主权,人民挺直脊梁立于天地间活着,值得永记、欢庆的日子。
林北生于五九年,通过长辈们的回忆和课本能够体会有国才有家的含义,故而国庆节在他心里有着特殊的含义。
火车停在一个站台,林北趴在车窗上,跟一位大姐买了一面五星红旗,他双手搭在架子上,握紧红旗。
十月二号,凌晨四点二十六,火车抵达淮市火车站。
林北一只手拎着包,一只手握着五星红旗下了火车,他出了火车站,回头看,火车站拉了许多标语欢庆国庆节,他往前走,每条路红红火火。
林北直接回了礼品店。
礼品店门上的锁没了,说明礼品店里有人。
林北敲门,半晌,屋里传出黄益民的声音:“谁?”
“是我。”林北说。
灯亮了,屋里窸窸窣窣,门被黄益民打开,满屋的光泄出来,扑到林北身上,黄益民眨了眨眼侧身,林北走进屋,把五星红旗插到玻璃瓶里。
“超英回来了吗?”林北把包放到柜台上。
“回来了。他把黄||冰糖和冰糖弄回来了,听金台县糖厂厂长蔡平勇说哪里干桂花品质好,他从金台县动身前往樟县底下的村,路上遇到暴雨,在路上耽搁了几天,等他到了地方,想打电话给我们报平安,结果找不到电话。”黄益民顿了一下继续说,“他在那里折腾许久,二十九号上午回到淮市,直接到店里,看到你在黑板上的留言,到淮大找嫂子,跟嫂子对接了一下,二十九号夜里带人到火车站接应我。”
“我俩把青梅全洗了,青梅在后院沥水呢。”黄益民推开后院门说。
林北伸头看了一眼,缩回脑袋趴在柜台上睡觉。
黄益民到库房睡床上。
清晨六点,铁路大院上空响起欢庆国庆的歌声,林北站起来打开店门,站在店门口||活动一下四肢,又钻进后院洗漱。
桑超英的声音传进后院:“黄益民,你人呢?”
他在店里没找到黄益民,来到后院看到林北蹲在压井边洗漱,他揉了揉眼睛,激动喊:“北哥,你啥时候回来的?”
“夜里回来的。”林北吐掉泡沫,“益民在库房睡觉,你把他喊起来,边吃早饭,我边说我这边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