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苍蝇落在林北手背上, 林北抬手,它慌不择路逃走,落在盘子上叮菜的兄弟姐妹被惊动, 纷纷四处逃窜。
店内光线昏暗,墙面上积满了油垢, 整面墙黏腻脏黑,苍蝇趴在墙上,与墙融为一体。林北的视线追逐苍蝇落在墙上, 他只能看到脏兮兮的墙面, 寻不到苍蝇的踪迹。
林北收回视线的同时,不再琢磨丽华食品厂和糖厂。他拿起筷子夹菜,注意到一道无法忽视的目光, 林北抬头, 秦奋看着林北嚼鸡下巴,等林北回答他的问题, 林北吃一口菜说:“我确实听人说丽水县有厂子到平县糖厂采购冰糖,但是我听到的消息不知道转了几手, 不保真。”
“这种转了几手的消息, 有一两分真就不错了。”秦奋朝鸡屁股下手。
林北声音里含着深意说:“确实。”
秦奋埋头干饭, 倒是桑超英看了林北一眼,他斜身伸长腿陪秦奋划拳喝酒。
桑超英和秦奋的关系又拉近了许多, 有人跟林北说两人从小到大穿一条裤子长大,前提是林北不认识桑超英,林北就信了。
三人离开小饭馆, 天已经黑透了。
平县各条路的路灯光线暗,隔几个路灯,就有一个或两个路灯的灯泡坏了, 每条路都不平整,路的两侧是住房区,房子低矮,巷子多而乱。
林北身处这种陌生的环境中,警惕心直接拉满。
他眼观八方,留意到几个年轻人蹲在路灯底下抽烟,有几个人藏身巷子中探头观察他和桑超英。
桑超英也注意到这个细节,林北和他交换一个眼神,把挎包住怀里搂。
“秦公安,这附近哪家招待所条件好一点?”林北走到秦奋右侧。
“山泉路附近有一家招待所条件好一点。”他们正好行至路灯底下,秦奋清晰看到林北一脸茫然,他挠了挠头,“你们不熟悉路,我带你们去吧。”
林北连忙道谢。
林北、桑超英把秦奋夹在中间,谨慎提防周围,分出两分心神和秦奋聊天。
秦奋把两人送进招待所,跟招待员打了一声招呼就离开。
林北、桑超英开了一间房,拿到钥匙直接回房间。
林北关上门,准备反插门,发现门插销是坏的。
桑超英掀开布帘,斜靠在窗户上往下看:“北哥,尾随我俩一路的人就在
“嗯。”林北四处看。
桑超英放下布帘,拿盆准备出去洗漱。
房间里有一张桌子,林北搬桌子抵住门,把椅子放到桌子右侧,他躺在桌子上,腿搭在椅子上:“咱俩今晚将就一下,明早再洗漱。”
桑超英放下盆盘腿坐在床上:“北哥,我们在这里采购冰糖,能平安运回淮市吗?”
“悬。”林北枕着双臂,盯着飞蛾扑向灯泡,他突然坐起来,“临市不管平县,平县政府也不管本地厂子的死活,由着厂子经营不下去倒闭,我们是外省人,管不了本地事,还有到平县采购货物,其中肯定有国有大厂,国有大厂放弃了平县这条采购渠道,他们肯定吃了不少亏,我俩一没背景,二没身份,在运输货物过程中铁定要吃亏,我们没有底气吃亏。”
“我们明天离开吧。”桑超英重重躺下。
“我和益民通过电话,我俩就离开。”林北斜靠门。
桑超英眼皮黏在一起,呓语嗯了一声,很快和周公见面。
林北吐出一口浊气,重新躺下。
夜里,有人从外边推门,林北悄悄下地,抵住桌子,外边的人推不开门,骂骂咧咧离开,林北等了一会儿,见他们没有回来,他躺下睡觉。
“咚——”
是石子砸玻璃的声音。
林北没开灯过去查看,继续睡觉。
早晨六点钟,林北喊醒桑超英,两人带上自己的东西出门洗漱,把自己弄清爽了,林北和桑超英退房离开。
两人到派出所旁边吃早饭。
桑超英一只手撑着脸,一只手拿包子,吃两口包子打几个哈欠,眼睛迷瞪问:“北哥,昨晚没出现什么状况吧?”
“有人半夜推门,还有人砸窗户。”两人出门洗漱,林北观察开着的门,发现其他门上的门插销不同程度损坏,这个县城给林北留下极其糟糕的印象,短时间内,林北不想再来这里。
桑超英咕哝一声:“风气不好。”
林北点头。
林北带了不少现金,桑超英身上有一张存折,两人怕出现意外,匆匆填饱肚子,跑进了派出所大院。
秦奋踩着点到派出所上班,一眼就看到林北和桑超英站在公告栏前看公告,他掏钥匙开办公室的门,请两人进来坐一会儿。
中间那张办公桌上放了一个地球仪,东西两面墙上各贴一张地图,中国地图和省地图。
林北走进办公室,走向西面的墙,仔细查看省地图。
这里土壤、气温适宜种植甘蔗,所以才会出现糖厂,这个省南北跨度不大,土壤、气温差别应该也不大,省内会不会有其他大规模种植甘蔗的地方?如果有,那个地方肯定有糖厂。
省地图上有省道,林北研究省道,默默记下几个地方。
桑超英宁愿找公安聊天,也不愿面对死物。
林北把省地图研究透了,把包交给桑超英保管,他离开,到附近的供销社买了一网兜汽水。林北拎着汽水离开,在十字路口遇到一位卖甜庶杆的老人,他走过去,蹲下来挑拣甜庶杆:“阿嬷,你的甜庶杆甜吗?”
老人乐呵笑,露出五颗牙齿:“你叫我阿嬷不顶用,改变不了你的口音,外地人。”
“我不装了,我确实是外地人。”林北拿起一根粗的甜庶杆,掂了掂说,“我老家种这种甜庶杆,味道甘甜,我有好多年没吃到甜庶杆,猛地看到你卖甜庶杆,想买三根回去尝尝,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记忆中的味道。”
“我的甜庶杆甜,你买我的甜庶杆,阿嬷保管你不后悔。”老人挑两根甜庶杆递给林北。
林北把三根甜庶杆放到一旁,问:“阿嬷,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