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宣坚持送到门口,看着两人相携而去。
家中恢复了安宁,真好,往后再也不觉得寂寞,要是招一个贺姑母这样的,日日耳根子不得清净,自己真是有家都不敢回。
送走了贺姑母,贺宣还是没心思看书,在书房琢磨族长提起这事。
族里提出把贺宣记为嫡子,贺宣觉得是没有恶意的,毕竟现在以贺宣的身份,族里巴结还来不及,而且贺宣给宗族的也一直是正向回报。
普通百姓才不会来管你嫡子庶子,但是自己往后在京城念书,这个汇集齐朝最多富贵人家的地方,就比较在意这些名分。
自然不乏有人拿嫡子庶子的名头搞小帮派,立场不同,有些观念也就不一样。
你要是正室生的嫡长子,你能认同庶子应该平分家里的家产,甚至竞争爵位吗?
你要是庶出的,同一个父亲生的,几十年后,跟嫡子身份地位天差地别的,心里落差大不大?
所以,圈子不同,就很难融进去,记名为嫡子,就是给贺宣一个敲门砖,可以融入更高的阶层。
这是最大的好处,要是在富贵人家,嫡子还可以分嫡母的嫁妆,庶子就要看嫡母的心情了,心情好,看在这些年侍奉的份上,随手漏点下来也不是不可以。
可是贺宣并不指望杨氏的嫁妆,靠自己努力攒下的家业,再过上几年,老宅这点子东西都不如贺宣的家产多,毕竟贺宣在京城的田庄如果算价值的话,跟老宅铺子加六百亩地也差不多。
除了好处,记在嫡母名下有什么坏处呢?
如果贺宣记在杨氏名下,那分家的黄册作用就不大了。
如今的情形是,三里村的人都知道贺宣没成年就被分家,加上老宅传过贺宣方人,两方关系一般,连族长夫人都多次劝过贺母大度些。
村里人或多或少知道一些,要是贺大兄打着自己的名号在外面办事情,就有些难度,毕竟稍微打听一下就明白了。
剩下要是还上当的,八成也不是什么好鸟。
要是记为嫡子,那关系就复杂了,贺宣远在京城,谁也说不准是个什么态度,贺大兄作为嫡嫡亲的兄长,帮着奉养母亲,打着亲兄弟的名头自然是名正言顺,哪怕贺宣在京城只是虚职,最起码安德县的人都要给些面子。
齐朝嫡子庶子在家产上有些区别,其他没有太多约束,哪怕是外室子也允许参加科举,不过名头上有些不好听罢了。
贺宣想了又想,这事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
自己不要嫡子的名头,会改变现在已有的一切吗?
不会的,田庄已经在贺宣名下,往后补缺也就是花多少银钱的问题,至于书院里,要是学子真的只以嫡庶交友,这种人也不配成为自己的朋友。
所以啊,自己没什么损失,反而能认清楚一些人的真面目。
要了嫡子的名头,自己刚来时受的苦就白白算了,顶着烈日捡石头,小竹担惊受怕住荒宅,一切的辛苦,全部清零,怎么能甘心呢?
鞭子不落在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疼的,贺宣现在回想,都觉得不容易,和小竹两人就这么熬过来了。
从书房出来,贺宣觉得要多给小竹加点工钱,从八岁开始跟着自己,前几年都在吃苦,十来年的老员工,有些福利也是应该的。
这事决定好了,贺宣就不再纠结,找个合适的机会跟族长说一声就好,自己不打算改族谱,哪怕不是嫡子,靠着自己头脑能力,也能在京城立足。
剩下的日子,就要准备秋收了,当天送完贺姑母,余叔回来的时候,下了一场阵雨,还好余叔看着天色不对,赶紧找个屋檐躲雨。
这场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余叔到家的时候,衣裳都还湿着。
这几日,时不时来一场小雨,大的也就一个时辰,快的一刻钟就结束了,大家也就没敢收割。
九月十五,天晴朗了两日,村里老人去县城请了黄道吉日,定好日子开镰。
请黄道吉日,也不全是封建迷信,贺宣还是相信有些古人总结出一套看天象的方法,能观测到往后几日的天气。
你想想啊,要是遇上秋收,婚嫁,乔迁这等事情,天气不好,该有多糟心,损失也不小。
所以,请人选个好日子,避开这些意外因素,就是一个吉日,蕴含美好的祝愿,也是人之常情。
家里要秋收,大大小小都忙碌起来,在盘溪村这些年,贺宣终于把家里的班底打造完成,不用事事亲力亲为。
贺宣家里只有五十亩地,黑岩山脚下三十亩荒地,上次去邀请知县大人参加宴席时,就上交给官府,至于后面怎么分配,就不关心了。
地里有佃户收割,余叔负责监督,有粮协助,于五郎专心开铺子,于大嫂和小兰轮流在家准备饭食,小竹时常去地里送水,回来跟贺宣说发生了什么事。
水稻田中偶尔会藏有蛇鼠之类的小动物,刚下地帮忙的小郎和妇人们害怕这些,遇到就会大喊大叫,家里人帮着抓起来,高兴白得一顿荤腥。
抓完还哈哈大笑,故意去逗下小郎,在他面前晃晃,让他多看看壮胆子,以后就不必害怕。
运气好的人家,稻田中遇上兔子,抓起来满村子炫耀,少年人禁不住诱惑,放下活计巴巴的看着,人在地里,心里揣着三四只兔子,东张西望,奇怪自家地里怎么就没有兔子做窝呢?
给这场辛苦的体力劳动,插些欢声笑语。
贺宣不爱出门,却有人经常来打扰,哪怕是农忙时节,时不时有人来,还不好不招待。
来的人都是贺宣拐着弯的亲戚,有贺宣两个姐姐家,梁舅舅一家,还有一些平日很少往来的亲戚,都是贺宣父亲辈的堂兄弟。
来者是客,人家还邀请贺宣去家里吃饭,什么原因都有,家中长辈过寿,孩子满月之类的。
贺宣借口家中琐事缠身,不方便前去,喜事就备一份贺礼,大家赶着秋收,来去匆匆,倒不会跟贺姑母似的,想常住。
人啊!都是得陇望蜀的,有了地位,贺宣又怀念之前清净的日子,不过也没烦恼多久,找到了新的事情,让小竹在村里村外看看,有没有好吃的果子树苗,打算带些上京,正好丰富下田庄。
就是不知道东昌府的作物种到了京城,能不能适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