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两口再三斟酌, 决定过两天告诉旭阳真相, 留时间让旭阳消化李念珺跑去给别人当媳妇、当妈的事。
他俩一起回家,没看到叶刚、儿子, 倒是孙子撅着屁.股背对着大门,嘿呦、嘿呦不知道干什么, 一片片木屑片飘落到地上。
钱父心头冒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忙的快走两步, 心疼说:“这么好的木料,你咋刨了呢?我攒下来做板凳的, 放在你新屋子里的!”
“问你儿子去。”钱旭阳手顿了一下, 继续埋头刨木头, 胸膛大幅度起伏,气的牙龈疼。
“你爷俩刚刚不好好的么, 他又咋惹你生气了, 叶刚呢?”钱母佝偻腰,双手半悬空中, 纠结要不要夺回被孙子糟蹋四分之一的木料。
钱谨裕提着桶到后院给花浇水, 弄得满手泥巴, 他回到前院看了一眼父母,钱父、钱母一脸愤怒, 他一脸问号抬头望着天空, 从他们身边经过,打了一桶井水洗手。
“你又做了什么事,看把旭阳气成什么样子了!”钱母咬着牙问。
“没有啊, 他不是好好的么,”钱父到厨房抽出一根木棍,钱谨裕眼珠子转动一圈,忙的指着钱旭阳,自怜说,“十九岁的我穿到二十三年以后,发现由于这小子存在,磨平我存在的痕迹,我不得心疼我自己么。如果这小子三观正,有良知,肯定想办法弥补我幼小的心灵,给我做一个窗台,每天清晨推来窗户,便能闻到鸟语花香、诗与远方… …”
“老娘让你闻够鸟语花香,还有远方。”钱母扯着儿子的袖子,把儿子推进鸡圈里,“鸡屎闻够了,你去闻猪粪,猪粪的味道飘得可远了。”
钱谨裕嘴角下弯,怨念瞅着母亲。钱旭阳胸膛剧烈震动,快憋死他了,他正大光明和傻子对视,闻你的‘鸟语花香、诗与远方’去吧,不过他倒是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叶刚从头看到尾,有可能见他快要气死了,所以提出回家,而且他当着叶刚的面承诺给傻子做窗台,若下次叶刚来他家做客,没看到窗台,肯定嘀咕他没有诚信,他不想看到这种情况,铁定给傻子做窗台。
逗乐了孙子,可惜没能让孙子手下留‘木’,钱母故意炒一大盘臭臭的咸菜,让儿子闻臭闻个够,看他下次敢不敢作妖。
*
自从钱家的傻子愿意走出柜门见人,二大队每天上演鸡飞狗跳戏码,看人家笑话的同时,自己一不小心也成为笑话。大家都闹过笑话,彼此见面,也就不尴尬了。
二大队用了两天的时间,把公粮运到粮站,公粮交给了国家,他们心里踏实许多。
种水稻的土地也耕好了,高地、高坡上大豆、棉花、芝麻长势非常好,钱旭阳、大队支书和大队里有经验的老人商量哪天培育红薯秧,确定大概日期后,钱旭阳终于闲下来了,他往家里走,打算让傻子给他捶捶肩膀,连续忙活七八天,还有抽空给傻子搭窗台,可把他累坏了。
他路过大队存放农具的房子,余光似乎瞥见一抹熟悉的衣角。钱旭阳垂眸思索,倒着往回走,又穿他的衣服,他紧拧眉头,黑着脸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
钱谨裕手伸到后面甩了甩,示意他赶紧滚,别碍事。钱旭阳捏住他的肩膀,一点点增加力道,钱谨裕眼睛没有离开缝隙,抬手勾住他的头往细缝里按。
距离李念珺到家里闹事,已经过去七八天了,钱母以为李念珺还要点脸,还知道心疼旭阳,所以没有继续闹事,没想到啊,这个女人根本不要脸,畜生都比她强。
现在等于农闲,没有人到这里拿农具,李念珺特意选择强拽死老太婆到这里,就是不想被人打扰。她端着一副清高模样,趾高气昂说:“我们镇上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走夜路摔了一跤,被人发现早没气了,没过多久,她老头吃过晚饭,冲了一个冷水澡,躺在床上睡一觉,早上他孙子叫他吃饭,身体硬邦邦的。”
钱母脸色异常难看,这个畜牲诅咒她和老头子呢。
“别瞪我,我说的全是事实,你俩都这么大年龄了,难道没有做好随时蹬腿见阎王的准备么。”李念珺堵住门,双手环胸说,“如果你俩真的疼爱旭阳,就应该想到旭阳结婚有了孩子,没有长辈帮忙带孩子,小两口子咋办呦,还整天跟在傻子屁股后面擦屁股,日子更加难熬。这么着吧,你让我当家作主,我和那边断的干干净净,从今以后我一门心思照顾旭阳,伺候旭阳媳妇、我孙子。”
李念珺眸子里闪过一道阴暗的光芒,兄嫂真贪心,想和她五五分账,我呸,没有你们,真以为老娘没办法拿到八百块钱。
要搁在儿子没办法和人正常沟通之前,畜牲跑过来和她说这番话,她十有□□心动。但是儿子能和人正常沟通了,天天整幺蛾子,旭阳没有一天不被儿子气的半死,一个儿子已经让旭阳心力交瘁,她再请进一个心怀鬼胎的畜牲进门,这不是把旭阳逼上绝路么。
钱母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心里暗自下决定,不管畜牲说的多么好听,她也不能答应,不能把孙子往火堆里推。
“咱们有钱,花钱找有经验的老姐妹伺候孙媳妇坐月子,也比请一个祖宗强。”钱母着重强调‘钱’,看着李念珺被气的面露狰狞,竟比她还显老,特别解恨。
李念珺伸手抓住一把钉耙,脑子里闪现一个疯狂的念头,砸死老不死的,再想办法弄死另一个老东西,她有的是办法让旭阳孝敬她。两个老东西一死,当年她为什么抛下旭阳跟鳏夫过日子,全推到两个老东西身上,都是两个老东西逼她走的,两个老东西独吞学校给傻子的补助。
钱母心里咯噔一下,正在她惊慌失措、方寸大乱时,脑子里闪过儿子日常行事作风。她急病乱投医,学习儿子一言一行,挺起胸脯,即便怕的要死也要面露镇定:“李念珺,大队里有人看到你吧,搞不好还有人看到你拽住老婆子,你说我有个三长两短,会不会有人怀疑到你身上?”说着,她找到一个合手的东西对准自己的脑门,“你肯定不知道二十多年来,我没有一天不恨你,恨不得把你剁成肉泥,看不见你不得好死,我闭不上眼睛。”
钱母浑浊的眸子里涌现疯狂的恨意,身体和眸子一块儿抖动。李念珺避开村民找到老东西,没留意有没有村民注意到她,她心里没有底,钱母越表现出想自残嫁祸给李念珺,李念珺越胆怯,反而没了刚刚的气魄。
钱旭阳一根一根张开手指,高抬起的脚和门的距离不超过一厘米,他收回脚。钱谨裕伸着脑袋往里瞅,意识到母亲掌控主动权,他用手肘卡住钱旭阳的脖子往后拖,走了一段路,他边琢磨边说:“原来我不是怪胎,我逢战必胜,善于捕捉敌人弱点,一击毙命,全是跟妈学的。”
钱旭阳忽然意识到傻子的战斗力无人能及,那么也就意味着李念珺根本不是奶的对手。他掰掉傻子的手,一脸嫌弃和他保持距离,傻子碎碎念念钱家人都不是善茬,都擅长用言语攻击恶人的精神,导致恶人精神崩溃,他惊恐哆嗦一下,怪不得他和傻子过招次次吃瘪,原来这家伙先挑起他的怒火,他无意识暴露自己的弱点,这家伙便趁机攻击他的弱点。
他真的是傻子吗?
明明室外温度达到三十多度,他怎么冒冷汗呢。
“你们哥俩干啥呢!”村民着重强调“哥俩”二字,调侃傻子。
傻子整天“哥们——”称呼他,时间长了,他竟然不觉得“哥们”两个字有问题,莫不是他脑子也有问题。钱旭阳打了几个冷颤,甩了甩头,忽然想起盖房子的事:“叔,爷打算起两间房子,到时候还得麻烦你们。”
“没问题,咱们嘴不挑食,让老婶炸几盘子小干鱼,再整几斤散酒,叔叔们承包房子的事。”
在农村找人盖房子,不用给钱,但要管帮忙盖房子人中午饭。一般来说帮忙盖房子的人不会提要求,谁让钱家情况特殊呢,整个大队的人都知道钱家不差钱,他们就想让嘴巴饱饱口福。
下几个地笼子就能逮到一盆小杂鱼,炸小杂鱼要费不少猪油。钱旭阳思索几秒钟,只要能盖好两间敞亮的瓦房,浪费一些猪油就浪费吧:“没问题叔,就这么说定了,起地基那天我通知你们。”
“别忘了多整一点散酒,最好炸两盘花生米。”中年男人提醒道。
“行——”
“砰砰——”
钱旭阳话还没有说完,就察觉到地震的声音,他低头一看,就知道坏事了,告诉他们不能在傻子面前提起“酒”,他强行拉起傻子的胳膊搭在肩膀上,半拖着傻子。
“不逢年过节,给我们磕头,太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