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绝对是故意的。
他刚处理完何大军大腿根、膝盖脱臼, 把责任推卸到何大军三个哥哥身上, 都怪三人拔萝卜把何大军下.身弄脱臼的。傻子说的话明晃晃告诉大家,傻子挖坑坑害何大军, 何大军妈指不定来他家怎么闹呢。
钱旭阳一脸严肃,攥紧拳头和傻子擦肩而过, 看都不看傻子一眼。
“怪不得二十一岁还是大龄剩男, 眉心的褶子能夹死苍蝇, 真老。”钱谨裕掀了掀嘴唇,唏嘘不已。他用指腹摩.挲平坦的眉心, 唇畔漾起得意的笑容, 扛着铁锹离开院子。
“呵呵——”老婶子、小媳妇干笑几声。
“坑可以防贼, 也能坑看麦子的人。”钱旭阳留下一句话,就到后院菜地摘菜瓜吃。
“蹬蹬蹬——”老婶子、小媳妇忙的追出去。每次收粮食, 每家每户轮流看粮场, 基本上她们让自家男人留在家里休息,她们看粮场, 因为男人力气大, 赚的工分也是最多的, 让自家男人休息好,一个家庭才有可能多赚一些工分。
她们经常晚上巡查几次粮场, 黑灯瞎火的, 十有八.九她们“咣当”掉进坑里。
这群人苦口婆心劝钱谨裕放下武器,就差跪下求钱谨裕了,浪费不少口水, 终于把钱谨裕劝回家。
钱谨裕还未进院子,就听到“Duang、Duang——”剁菜板的声音,声音特别震耳,充满着恨意、愤怒。
钱旭阳摘了一个菜瓜,往身上擦了擦,“嘎巴、嘎巴”吃了起来,手中握着一把全身艳红的小米椒。
簸箕里有大半被晾晒半干的小米椒,钱旭阳把半干的小米椒往旁边拨,又把新鲜的小米椒平铺在簸箕里。这些小米椒被晒干后,是冬天大白菜炖粉条、萝卜炖地皮菇的灵魂,越辣越过瘾。
这些红艳艳的小米椒愉悦了钱旭阳的心情,当他的视线落在傻子身上,傻子责备看着他,下巴指着厨房,控诉他惹厨房里两位老人生气,钱旭阳呼吸不顺畅,阴沉着脸钻进房间里。
吃饭的时候,爷奶看到傻子心里难受,也就吃不下去饭,傻子全程扮乖,偷偷看他,在傻子谴责的目光下,他从奶手里端过碗筷,钻进厨房刷锅洗碗。
夜里,钱旭阳回想白天发生的事,他气的拿脑门撞击床框。
他竟然被傻子牵着鼻子走,难道他也疯了吗?
*
第二天,钱旭阳揉着鼓起小包的额头,掀起蚊帐。一个身着灰色衣服的男人背对着他,脊背挺直,蕴含着巨大坚韧的力量。
钱谨裕把铅笔塞进抽屉里,眸子晦暗不明闪动,冷漠地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傻鸟,嘴角勾起薄凉的笑容离开房间。
钱旭阳磨着后槽牙捶床,找出一件破衣服穿上,盯着墙上的字,他忍了又忍,拼命忍——气冲冲闯进厨房拿丝瓜瓤回到屋里,撅着屁.股一块砖、一块砖擦字,他找了好几遍,在旮旯里找到几行字,擦,擦死他。
他大爷的,铅笔被他藏在搭蚊帐用的竹竿洞里,这都能找到。还敢挑衅他,傻子用完铅笔不把铅笔放回原处,竟然明晃晃把铅笔放在抽屉里,简直没把他当成一回事。
钱旭阳平息怒火,不拘言笑出了房间。入眼就是一套九成新的衣服滴着水搭在绳子上,现在傻子身上穿的是他的五成新的衣服,他迟缓地低头盯着自己身上穿的两成新的衣服,满是补丁,藏蓝色衣服被洗的泛白、起毛,他白眼珠子拼命往上翻。
钱谨裕给他看脑后勺,仰头望着蓝天白云深呼吸、吐气,反复做。
他们吃饭的速度比平时快不少,钱母留在家里刷锅碗,做完家务再到地里干活,钱旭阳和大队支书、李会计汇合,钱父不给钱谨裕磨蹭时间,带着钱谨裕到地头集合,领了工具,每个人拉开架子割小麦。
一上午,钱父把儿子带在身边,快到晌午,钱母回家做饭,把饭菜放到篮子里,拎到地里,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这样可以节省时间。
一群人坐在田埂上吃饭,有人稀里哗啦吃饭,待肚子八分饱,往红薯粉做的疙瘩汤碗里夹咸菜,拿一个窝窝头凑到钱家人这里:“阿裕,大队长二十一了,媳妇都定下来了,你十九,也不小了,也让你妈给你找一个媳妇。”
说着,她瞄准碟子里的菜,往自己嘴里塞还不算,还往碗里拨拉。
钱母、钱父脸色不太好看,仅仅半天功夫,好几十个人探口风,想要给儿子做媒,这些人打的什么主意,俩人心里清楚。
“我们家条件不好,只有三间房子,其中一间是堂屋,是吃饭、堆放东西用的,还有一间是爸妈的,我们兄弟俩为了争夺剩余一间房屋,势必大打出手,最后肯定我赢咯。”钱谨裕小心瞅着钱旭阳,深明大义说,“他长的太捉急了,没婚房,又没我年轻帅气,估计没有姑娘看上他,搞不好七八十岁还是大龄处.男,我先委屈自己两年,便宜他了呗。”
“呸呸——”钱母拧儿子的胸口,“你是他老子,哪来的兄弟。”
钱谨裕瞅着钱旭阳几眼,撇了撇嘴巴:“我怎么那么不乐意呢。”
钱旭阳把脸埋进碗里,快速扒饭,青筋凸起盘踞在手背上,胸膛剧烈起伏。尤其听到周围“噗噗——”笑声,碗被他咬出一个小缺口。他放下碗,黑着脸离开这块地。
“你不乐意、你不乐意——”钱母用筷子戳儿子的胸口,提高声音,确定孙子能听到,“旭阳是你的崽子,咱能不能不嫌弃他,你只尽一年父亲责任,还有脸嫌弃人家,你想干啥!”
“他都不和我说话,是我嫌弃他,还是他嫌弃我?您不能偏心。”钱谨裕紧抿薄唇,握紧筷子,使劲戳碗底。
钱母没忍住笑出声,她这是养儿子呢,还是又养了一个孙子!
“你们父子俩,吃完饭把碗筷放进篮子里。”说完,她找孙子,劝孙子别和他爸一般见识。
想给钱谨裕说媒的人,一句话被钱谨裕带骗,当她们捧腹大笑回去割小麦,才发现没办正经事呢。
下午割小麦,钱谨裕趁着父亲没有注意,像螃蟹一样横着走,偷偷溜进十五六岁小年轻群里。
这些小年轻对他十分好奇,割着、割着小麦,就偏离轨道,往钱谨裕身边凑。
钱谨裕认为这才是他的舞台。
他确定只有他们一伙人被落在后面,召集这群小孩蹲下来,神神秘秘说:“宁采臣一介书生能坦然接受聂小倩是鬼,并且和聂小倩相爱。我也是一介书生,也能接受自己从高中毕业那年穿越到二十多年前以后,”钱谨裕拍他们,“别笑,我真的十九岁,真不是被人打傻的,也没疯。你爸经常和你妈干架,你们爸妈也一样,也没见哪个疯了,凭什么就说我疯了呢!”
“那能一样么!”小年轻说不出具体哪里不一样,他爸有时候气狠了,拿板凳砸妈。
钱谨裕有些不高兴,碎碎念念:“我去怂恿你们爸妈打架,拿石头互砸,如果他们是正常的,证明我从以前穿越到未来。”
这些人小年轻没把钱谨裕的话当成一回事,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麦秸,拿起镰刀割小麦。
到了下工的时间,这群小年轻不出意外被老娘拿鞋底追赶一圈:“跑,使劲跑,今晚你们回家试试,老娘扒不了你的皮,还没人家姑娘挣得公分多,饭都白吃了吗?”
这些小年轻怨念瞪着钱谨裕,都怪他,老是找他们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