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向西挺进(2 / 2)

而当徐振英班师回金州府的时候,在金州府西边驻守的刘大壮张秋蝉等人就接到了西进的指令。

众人看见这封指令的时候,都忍不住是一喜!

江永康在南面打得热闹,一路高歌推进,而他们却要窝在三平县里,每天就是帮着安置恭州府那边来的教徒们,士兵们早就磨皮擦痒的想要上阵了!

徐振英的军令,来得正是时候!

刘大壮命卢飞留守三平县,然后和张秋蝉带着一万大军向西推进。

从三平县一路出发,路经恭州、再是留舟、再是西州,一路好山好水、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可惜百里无一人,只有野兽野狗。

沿途可以说是荒无人烟,偶有村落,也只有零星几个人。

他们在路经某个村庄时,只看见大部分人都死在屋内,寒冬腊月的天气,外面下着雪,尸体被冻得僵硬,有几家老人小孩都死在一起。

屋子里一切如故,灶台、干柴、篱笆,可却没有丝毫人烟气。

就连牛圈里的牛都似乎因为饥饿而挣脱了绳,不知跑到哪里。

偶尔路边会看到冻死的骸骨,或是被野狗吃了一半的身子,张秋蝉都觉得难受,还会命人就地掩埋。可越往西面,就发现死的人越多,甚至走了几天几夜,都难见活物。

天空下着小雪,灰蒙蒙的,一万人行走在雪山里,不见一点活物,一种沉默的压抑感在队伍之中蔓延。

即使是到了县城,也是人口凋敝,倒是有几个县令一听见是金州府的反贼,甚至还主动打开了城门投降。

他们一行人一路几乎没遇见什么阻力,就来到了舟山王地盘的腹地。

好不容易,终于在经过某个村子的时候,遇见有十几个活着的人,他们还没走近,就被村民们拿着锄头和棒子驱赶,“走走走,外来的!不准进入我们村子——”

当看见刘大壮身后几千人马的时候,村民们才彻底呆住,他们四散逃跑,“快跑!又有当兵的来抢粮啦!”

有人抱着大哭的孩子逃窜,“军爷,我们村里已经没有粮食了!前几天他们才来抢过一次,真的没有粮食了!”

张秋蝉便立刻翻身下马,试图跟他们讲道理:“乡亲们,我们是金州府的士兵,我们不抢粮!”

一听不是舟山王的士兵,村民还有些愣,“哪里又冒出个金州府的反贼?没听说过!都是反贼,那就都不是好东西!你们快离开,不要把天花传过来!我们这里已经死了好多人,不怕死的你们就过来!”

“乡亲们,从此以后这里不是舟山王的地盘了!你们的大安县已经被我们攻下来了,从此以后你们就是我们城主的子民了!”

“什么城不城主!昨天一个舟山王,今天一个城主,关我们什么事?!我只知道,你们是外面进来的,外人一律不许进出我们村子!”

村民们举着锄头,站得远远的,一脸凶狠的赶他们离开。

张秋蝉看着这村里明明还有那么几百户人家,偏偏只有这么十几二十个人,想必是瘟疫扩散,村子里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

这样的情况,他们一路上已经遇见了太多。

几乎所有的村民都试图驱赶他们,生怕他们身上有天花。

这一路以来,村民们要么是病死,要么是饿死,要么是冻死,尸骨竟然比活人还要多!

“我们城主和你们舟山王不一样!”张秋蝉本就长得细皮嫩肉,加之说话自带三分笑,因此很容易取得村民们信任,正是这个原因,刘大壮才选择带上秋蝉同行,此刻她循循善诱,不慌不急,“你们知道金州府吧?”

有人怯生生的回答:“知道又如何?”

“金州府离你们村子已经快五百里路,但我们一路走过来,一万个人,没有一个染上天花,你们可知是为什么?”

“天花”两个字,自然引起了村民们的紧张,当下立刻有人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们城主研究出了天花的特效药,只需要在胳膊上轻轻划开一刀,种上牛痘疫苗,从此以后便再也不会得天花。我们金州府的老百姓,在两三个月前就陆陆续续都接种了,这瘟疫根本就传不到我们金州府!”

村民们沉默了,不知有没有人相信他们的说辞。

这里是西面腹地,百姓们消息不通,是以根本不知道天下发生的大事,莫说金州府的反贼,他们怕是连现在皇帝是谁都不知道。

就算知道换了皇帝又能如何,也不能让他们生活过好一点。

“我看你们村子里也是发生了瘟疫吧?”面对这帮如惊弓之鸟的村民们,张秋蝉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亲和,“你们运气好,现在没有被传染,但是这瘟疫可以通过空气传播,风一吹,有可能把附近的村子的天花也带过来,你们还是有染病的可能。你们若是信得过的,就接种我们的牛痘疫苗,我们同行的有大夫,他们可以负责帮你们接种。”

其中有个年纪大的老者却道:“这世上哪有这么好心的反贼,必然是有所图!咱们别相信他们,他们肯定跟舟山王是一伙的!”

“对,什么牛痘疫苗!咱们村子里死了那么多人,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牛痘疫苗!都是骗人的!你们带这么多人,想抢什么便抢!但提前告诉你们,我们村子里早就什么都不剩了!”

刘大壮知道百姓们不会那么容易相信他们,便只好摇头:“张将军,先插上我们的帅旗再说。”

随后他又对百姓们说道:“好,你们不要牛痘疫苗,我们不强迫你们。但是你们要知道,现在你们已经不归舟山王管了,城主名叫徐振英,以后你得听我们城主的了!很快会有金州府那边的人来接管你们村子,到时候无论是种地还是发粮,又或是带其他地方的老百姓到你们村子里落户,你们都得听他们的!”

村民们似乎听不懂,全都一脸无措的望着他们。

这里面,唯一听懂的就是他们村子以后归一个叫徐振英的人管。

可是那又如何呢?

唯有那个老者颤巍巍说道:“啥意思,你们还要派人落户我们村子?这西边的老百姓都死光了,谁会来我们村子?这边可是有瘟疫的,谁敢来送死?!我们这十几个人,都是在这里等死而已——”

“那是城主考虑的问题。放心吧,城主会引流人口,吸引人才过来落户。”刘大壮看了一眼这萧瑟的村庄,风雪落在他头上,他伸手轻轻掸去,顺便拭去眼角的泪,“你们的村子…总有一天会再次变得繁荣起来!”

张秋蝉命粮官丢下几袋东西,“砰”一声,溅起地上的雪水。

张秋蝉环顾一圈四下,见百姓们对她仍然很是抵抗,无奈说道:“这里是几袋红薯,这玩意儿很顶饿,一日只需要吃上两块就不会感到饥饿。用火蒸着,软了就能吃。再等十天半个月,你们的新村长和宣传官就会到岗,到时候会有其他粮食送过来——”

村民们全都震惊的望着地上那几袋红薯。

什么意思?

这是给他们送粮食?

不是抢他们的粮食?

他们看不懂,全都震惊的望向张秋蝉。

“我们还要继续往前去攻城,若是你们想通了,愿意接种牛痘疫苗,到时候你们就跟新村长说。他会安排的。”张秋蝉说着,正欲上马,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的有序离开。

他们形容有度、目不斜视,似乎当真不是来抢粮食的!

张秋蝉临走之前,却又飞速折返而来。

那十几个人看见她腰间挂着刀,一下惊得瑟瑟发抖,甚至有妇人立刻抱紧了孩子。

孩子似乎感应到了母亲的不安,立刻在母亲怀里不安的扭动着小脚,声若蚊蝇的哭了起来。

这是个刚生产的母亲,奶水不足,连带着婴儿的哭声都是软绵绵的,像是濒死的小猫。

那母亲满脸恐惧的望着张秋蝉。

甚至有的人,绝望的闭上眼睛。

张秋蝉只是快速的脱下自己身上的棉衣,随后给那妇人和婴儿裹上。

冰天雪地里,那妇人连双像样的鞋子都没有,雪白的赤足就这么赤裸裸的站在雪水之中。

她十个脚趾上,冻疮快要化脓。

张秋蝉只觉得很难受。

她又把自己的棉鞋递到她怀里。

妇人的睫毛上都沾了雪花,此刻睁着一双水汽蒙蒙的眼睛望着张秋蝉,眸光中满是不解。

张秋蝉给她披上棉衣,又拍了拍她的肩,“你刚生产完,不能受寒。等新村长到了,你跟他说,就说我张秋蝉说的,让他优先考虑给你安排事做。”

那妇人懵懵懂懂的点头。

随后张秋蝉翻身上马,转身离去。

看着那人单薄的身影,不知怎的,那老者突然冲他们喊了一句:“别向北边走!舟山王的人都在那边呢!”

等他们走了,才有人责怪那老者:“马家大叔,你咋还给他们指路呢?”

那老者沉默不言。

众人望着村道上乱七糟八的马蹄印、脚印陷入沉思。

“你们说…那什么牛痘疫苗是真的还是假的?这世上真有东西能防治天花?”

“我觉得是真的,否则他们那么多人,怎么敢直接往咱们这边走?而且我看他们一个个都很精神,不像是病人——”

有人却好奇其他问题,“他们刚才说会有什么新村长和宣传员到咱们村里?这是啥意思?咱们北金州府的那个反贼给接管了?”

“我琢磨着是这个意思吧?”

“对了,那个领头的将军还说后面会有人来我们村里落户?这是真的假的?”

已经有人去扒拉地上的红薯袋子,“管他真的假的!至少这粮食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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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城内,宫殿之中。

象征着权力顶峰的宫殿内,传来几声碗盏碎裂之声,伺候的宫女太监们霎时跪了一地。

“好你个徐振英,竟然一口气夺我八座府城!这舟山王是吃素的吗,竟然就因为一场瘟疫,就让徐振英夺走两城!”太上皇周勉将战报重重的摔向地面,底下的大臣们立刻跪倒在地,不敢多言,“你们自己也看看,西边的反贼声势日益浩大,现在竟然成了我大周朝的心腹之患!我看那个孙清臣说得没错,大周朝之危,不在周衡,而在西南边!这才多久,不过一两年时间,他们就发展壮大到这种程度!真是叫人触目惊心!孙清臣呢?!还不快将他从天牢里给朕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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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下大理寺卿的官员瑟瑟发抖,根本不敢说话,只有皇帝此时替他解围:“父皇,那…孙清臣早已经越狱逃跑,此事一个月前大理寺卿就已经上奏。”

太上皇这才想起,之前是有过这么一回事,他还没放在心上,此刻想起更是怒火中烧,“对!有这么回事,据说他还从了贼,是不是?!”

所有人静若寒蝉,不敢说话。

周重面对盛怒的父亲,也有些恐惧,只能闭口不言。

不过心中怨念更甚。

他不由得想起几日前在御花园内无意中听到小厮们议论,百姓们都在说西边瘟疫横行,死了几十万老百姓,乃是因为天空中出现了两个太阳,不合伦理纲常,上天便特意降下天罚警告。

周重自然只能将嚼舌头的太监乱棍打死。

可心中到底有些不爽快。

他是家中庶子,本来这皇位怎么都轮不到他,何况他也从来没有想过当皇帝。他一无显贵外家,二无一个身份尊贵的妻子,如何能在这样残酷的争权夺利之中存活下来?

可父亲还是不顾他反对,将他捆到京城,按在帝位之上。

自从当了这个皇帝以后,他每日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至于原因,他其实心里门儿清。

皇帝这个位置…他坐不久。

他不过是被暂时推上这个位置,为父亲档上一阵枪林弹雨,等朝廷文臣们不再反对了,就是他周勉退位之时。

至于能不能活着退位,全在父子那一星半点的亲情之中。

如今他不过是父亲手里的傀儡。

这朝政大权,有多少是他周重能说得上话的?

“西南边还有多少兵马?谁知道?!兵部的呢,说话!若是我们现在再派一支军队去拿回金州府,胜算几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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