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好德此刻也是心知不妙,便想拾起宝剑,而手上却是毫无知觉,抬手一看,才觉毛骨悚然,原来自己的右手前臂腕,竟已被齐齐斩断。竟是刚才黑影与自己擦过的一瞬?而那些冰霜,竟是活活冻住了这个断口,直到现在自己发力,这整个臂腕才掉落,而直至此刻掉落,都未曾见到血涌,只是那断口处殷红暗涌。杨好德到此时终于感到断臂之痛,哇呀一声嚎叫,滚在地上挣扎。剩余众喽啰又何曾见到过这等场面,此刻也都只顾着尖叫,抱头鼠窜。
那个黑影却也不追赶,只是紧拥着火娥,哽咽道:“小娥,是哥,哥不好哥来晚了”火娥此刻已是恍惚呆滞,但看到来人,眼中还是闪过一丝微光,只痴痴的问道:“让哥哥?让哥哥。是你吗?是吗?”
这来人,正是秦让。秦让自得那奇遇后,整个人已侵彻到新的武境中。对于周遭已是全然忘记,以“冻水之劲”,再配“行、出”二剑式及风四招,又有崔枯所授“洞察”之法,内外联修,让秦让沉迷此间,乐此不疲。直到掠火使身亡,整个房山都燃起白灯时,秦让知道是有变事,这才立马赶回房山,知道了这些事委。只是待秦让再去找火娥时,才发现她人已不见踪影。秦让心觉不妙,依那火娥之性,必是趁夜去寻仇,便也是马不停蹄飞赶下山,但终究,还是晚来一步。
火娥此刻陷在秦让体内,断断续续道:“我知道一定是你,让哥哥。你一定不会丢下我的。我我喜欢的那个人,一定是个盖世英雄,我若有难,他,他一定会戎装骏马,来救我的”心酸纵有千百种,沉默不语最难过。秦让此刻虽然一言不发,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心哀却已是逆流成河。火娥又缓缓道:“我我的意中人我等到了让哥哥”秦让哽咽道:“好妹子我在”“让哥哥,你不在的时候,都是我在看着那汉红菊瓣你说我走了,它们还会开得还艳么?”秦让只得点头道:“嗯嗯,一定会的”火娥微笑道:“那就好,那就好那花,我,喜欢得紧。”说罢就闭上了眼。
秦秦突觉手心一凉,一看尽是血迹,再看火娥,已是感觉不到她丝毫的气息。秦让是懊悔莫及,自己明知这丫头性烈,遭此大辱,又怎愿苟活。只是在垂危之际,见到了秦让,也是了了自己的心愿,带笑而终。掠火一门,皆有恩于秦让,但短短数日,竟遭此劫,转眼时间,二人竟皆已长逝。
此时五岳众人已经赶来,黑压压一片从门口涌入,看那杨好德已是昏死在地上,恶气王气机张口就骂道:“找死!你是何人?”秦让却不应答,只是把火娥用黑色外披裹紧,紧紧背于背上,径直走到杨好德身旁,一脚踩住,杨好德此时已经昏死,被秦让这一脚踩得疼醒过来,吱哇乱叫。秦让这才转过身去,一脸冰霜道:“你们是何人?为何辱我妹子?”众人看得秦让,只觉竟有一股恶寒心内升起,任青峰和恶财见得此景后,都心知事已至此,这恩怨已是无法释解。而杨好德再如何不耻,始终也是原五岳五主之一,也是这世上唯一的精志剑传人,五岳既已为一,此时怎可坐视不理。任青峰上前一步道:“小兄弟,此事乃我五岳与魔教之事。我等在此,集江湖正统之力,势必灭这魔教。你若非魔教中人,就不必趟这浑水了。”此话说得甚是精妙,已把自己说成是正义之师,且还人多势众,兵多将广之优。秦让冷哼一声,剑指着地上的杨好德,质问道:“正统?这是正统?”还不待任青峰接话,就听秦让道:“最后一个问题,在场之众,可有青城中人?”五岳众人对望一眼,皆不解其意。任青峰才回道:“青城正统,自然是也助于我五岳,只是剑绝因事,已于前日离去。”秦让回道:“那就好。”说罢抬起手中剑,稍顿了下,才往下狠狠一掷,那杨好德一声惨叫,已被秦让活活刺穿。五岳众人看得又惊又怒,秦让已唰一下拔出宝剑,脚下杨好德也跟着一颤,终结了此生。秦让拔出还在流血的剑,指着众来人,一字一句道:“你们,所有人都给我听好了。你们,都要给我妹子陪葬”
庄子《人世间》,曾说过一事。“汝不知夫养虎者乎?不敢以生物与之,为其杀之之怒也;不敢以全物与之,为其决之之怒也。时其饥饱,达其怒心。虎之与人异类而媚养己者,顺也;故其杀者,逆也。”意思就是说养虎之人,有两个规矩,一是不能用活物去喂养,因为扑杀活物会激起老虎凶残的怒气;二是不用能整个的动物去喂养,因为撕裂动物也会诱发老虎凶残的怒气。老虎顺人只因人能顺应老虎的性子,而那些遭到虐杀的人,是因为触犯了老虎的性情。
秦让,之前就如同那养虎。其实刺杀杨好德那瞬间,秦让那一顿,便是有过犹豫,但这却又是自己权衡之后的决定。是魔是佛,皆唯自心,心动与静,皆不可得。正是一念可成佛,一念亦成魔。秦让又岂会不知这当中之理,然而事已至此,覆水难收,此劫难复,心已偏差。或许崔枯说的没错,凡事也只能以心度之便可,至少自己还可得个安心。还不待秦让多想,五岳部众就已蜂拥而上,当先的便是“山南蛟龙”,此人武功讲的是一个“涌”字,且正是立功之时,已抢在众人之前挥刀劈向秦让。秦让面若冰霜,心却如明镜般。秦让闭关期间,已发觉崔枯教自己的那洞察之法与自己那“风四招”之“知风”尽可融合。正所谓“知风”者,“心撤为知,知明无过”,而再配已“洞察”之法观之,则可做到大知如察之境,众人只是看得那人急涌而来,而以秦让“洞察之眼”看来,也不过是施行徐步。只见得秦让身形撤后一让,就已避开那蛟龙杀招,山南蛟龙只觉一股冻骨之寒从体划过,秦让就已攻向了另一人,众人只听得山南蛟龙哀嚎一声,再看,见其右手无名指和尾指已被齐齐斩断,那伤口处却如冰封,不见流血。可怜这蛟龙,还未出海就折了足脚。再看剩余的几人,也都如山南蛟龙一般,都被断去二指,正所谓十指连心,断指之痛,犹如穿心,这片刻之后,只剩哀嚎遍野。五岳众人又何曾见过此等异功,吓得纷纷后退,还不忘护住手指。那恶气王气机见得群雄败退,怪叫一声,手中铁拐一挥就强起而上,这王气机也算是这当中武艺稍强的了,此刻这一根百钧重的铁拐舞在当中,也是见其功力,才算是暂缓了秦让的攻势,任青峰本护着恶财,此刻见王气机缠住对手,也是抢步而上,如此以二敌一,或有胜算。秦让此刻“感风”起,便已觉知二人非之前那些喽啰,也是不敢大意,那二人竟毕是多年征战之人,此刻心知处于劣势便只插针引线,互相给对方制造杀机,秦让又背负着火娥,行动多少有些受阻。众人原以为得片刻喘息,哪知秦让那方长啸一声,整个人逆风回旋,使的正是那“出剑式”,此时的秦让,已有“动水之劲”的内力加持,这一下动运起来,堪是灵动飘逸,王气机和任青峰只觉周遭冰冷,如在冰雪天地中,手中兵器也如冷铁,根本拿捏不住,任青峰本为“泰山神剑”传人,这“神剑”之名,也绝非是浪虚,此危机关头,也是拼尽全力硬生生接住了秦让这一剑,但那接剑之手也仿如被冻住一般,手臂冷而一紧,瞬时麻木,手中剑叮当一下就掉在地上,但这边自己已是勉力一接,而秦让那边却未停息,身形一转,那“出剑式”就又再次攻来。
此危机关头,就听得后方一喝声“放肆!”一人影就已挺进而来,秦让见状也是也怒回一声,“来得好!”这“出剑式”就已转攻向来人,众人眼前一花,就瞧得二人已乒乒乓乓斗在一起。
而来人,正是任远。任远终是在这危急关头赶到,五岳众人见得任远赶到也是如释重负,自觉给二人让开地方。就瞧得这二人,攻守往来,斗得是不可开交。只是这时长越久,众人却看得越是惊心。而场中秦让和任远二人,越斗越是难受,只因二人招式,竟是如此的契合。“你行我止,你出我进”,二人心内皆是说不出的别扭这对方的招式为何总与自己的剑招相克又那么的相生?就像就像是一道悖论的数题而对方总是能给出那唯一的解方就这样陷入了一个无穷尽的死循环。
尤其场上秦让,任远二人,更深领其苦。我之攻法,你能御之;你之防法,我能破之,让人是说不出的难受。任远本为剑绝关门弟子,“风行剑法”正统传人,此刻瞧得对方剑法如此,心里已经认定其为窃武之徒,张口骂道:“你个贼人,竟敢偷学武艺?”秦让面上不动,其实心里却也是颇为疑惑,此人武形,竟颇有些师公之风。自己刚才明明已经问过,已无青城中人,怎么凭空出来的此人?这剑招又是怎么回事?仿如是和镜中的另一个自己过招一般。但事已至此,不宜拖延,只是自己不伤他便罢了。当下也是心一横,全力而出,“出剑式”又放出,任远见得对方剑力突然增猛,不敢大意,只得又以“行剑式”化之。场下众人只看得无数剑花绽放,却又如被水卷般,一朵朵卷入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