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身边的老人,是谁?
宴厅当中一众家主觉得奇怪,什么人能让性情沉稳如山如岳的蒯越惊掉了下巴,难不成是那曹贼,不,曹大司空亲临了鹳鹤楼?
皆是转身看去,男子家主见到了这人,与蒯越同样的表情,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而几位女子家主直接吓得尖叫起来,抱作一团。
刘琦皱起了一张脸,似哭似笑,复杂又别扭,今夜心情比他那人生还要大起大落。
少年刘琮泪流满面,口中喃喃着,不可置信。
蔡瑁抬起脑袋,到底是能让你们一个个神色大变,跟他娘的见到皇帝老儿差不多,只是当他的目光扫过了站在宴厅门口的老人,膝盖一软,这一刻不是他见到了鬼,而是他闯进了地府里面。
死人真能复生?
就算曹昂小崽子说这州牧大人没有死去,可他蔡瑁近在咫尺看见了女刺客刺穿了州牧大人的心口,这能作假不成?
可若是真的,眼前之人又是谁?
老人身旁的蒯良,却真实的不能再真实。
蔡瑁恨不得喝酒醉死自己,悔不该遇见曹昂这小崽子,自从他来到荆州之后,就没有遇上一件好事。
老人笑容和蔼,对着宴厅内的豪阀家主一一微笑致意,最后停在了一位白衣年轻人身上。
好胆识,好气魄,不过是不是太过洒脱随性了些,自己可是一州之州牧,带甲十万,马蹄震天,两次举杯都没换来这小子回礼,很不妥啊。
曹昂见这一身白袍像是给人送葬的老头笑眯眯望着自己,知道这个时候是躲不过去了,只能硬着头皮站起身,抱拳行礼。
老人见到这一幕,才收回视线。
这才对嘛,一个晚辈在自家地盘上,怎么玩闹都没啥问题,可总要跟他这个老家伙说一声。
老人没有还礼,心中坦然受之,就当作是这小子先前没有起身行礼的迟来歉意了。
宴厅里众多豪阀家主见到这奇怪一幕,心头涌现莫名的滋味,能让州牧大人三番两次在意的年轻人,家世岂能比他们要差?
至于眼前州牧大人是真是假,会不会对他们造成危害,反倒是不着急的事情,因为有蔡氏、蒯氏二族在前面顶着。
要死也是蔡瑁、蒯越二人先死,他们俩不急,一群在荆州处处受打压的人着急什么。
一身宽大白袍的老人对身旁儒衫男子轻轻颔首,缓步穿过宴客厅,走到了鲜血渐渐干涸的主座旁。
过道上一州豪阀家主不约而同让开道路,如被一剑劈开的海水,露出斑驳“海底”。
经过刘琦身边,老人叹息一声,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宴厅听得真切:
“你啊,打小就这样,我要是真走了,你能怎么办?”
刘琦低头不语,死死握着拳头。
“来,”老人拉过少年,伸手擦去脸上泪水,“多学学那个穿白衣服的小子,泰山崩于面而色不改,下次要藏好眼泪,不要给人看见了。”
少年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咬住嘴唇,却仍是止不住泪水。
“辛苦你们二位了。”
老人轻轻拍了下蔡瑁的肩膀,随意瞥了一眼席上那具尸体,顿时化作一张血痕累累的青色符箓,而后坐在快要裂成两半的案几上,面对着满厅无人胆敢出气大声的荆州豪阀家主们,淡然说道:
“我虽然老了,但再活个一十二十年没有问题,所以你们一些个小动作,回去之后都收起来,要记住了,荆州仍是姓刘,天下仍是我大汉疆土。”
曹昂心中叹息一声,幸好刘表老了。
没有了那份少年心气,否则以刘氏名义雄踞荆州,南下攻取江淮江东,占据了半个天下坐南望北又有何难。
盘踞襄阳厄断南北,中分大汉天下疆土,说不定就要提前上演一千多年后的那场大战。
好在刘表已经提不起心头那一口气,这一出刺杀的戏,难道就是为了演给我看的……不对,刘表想通过这起刺杀,敲打荆州境内一些不安分的世家大族?或许也有想看一看未来接手荆州的两个儿子表现如何的心思……女刺客大概是真的,也是可怜,被人利用也不自知……曹昂心念浮动,一时感慨颇多。
能够走上一州州牧之位的人,又有哪一个是等闲之辈?
一位身穿儒衫的男人,来到曹昂身边,留有短须,双鬓微白,像是刚刚从儒家学宫走出的夫子,男人笑道:
“接下来就是我荆州的家事了,公子不如去云海台赏月如何?”
我能如何?能说一句不吗?曹昂十分识趣,顺手拿了几块小点心,与青衣女子一同离开宴客厅。
儒衫男人将二人送到宴厅门外,“等州牧大人处理完事情,会与公子叙叙旧。”
曹昂头也没转,伸出手臂高高扬起,示意自己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儒衫男人立在门前,望着两道身影远去,笑了笑,这小子,心可真大,也是真不见外。
重回到云海楼观景台上,鹳鹤楼担任天字号客人侍女的云彩偷偷看了被赶出宴厅的两人,心中顿时愉悦起来,某人灰头土脸地被人赶走,现在可知道之前那份被人侮辱的滋味了吧!
岁鱼轻轻拍了下身边女子的脑袋,怎么直愣愣盯着白衣男子冷笑,也就是自己才会觉得处处冷眼冷笑看人,便是如何看不起他人了,可落入别人眼里,喜欢两个字只有你一个小丫头不知道。
曹昂假装没有看到这一幕,走到围栏另一边,从平安无事牌掏出一颗镶金铜钱,在指头间不停地打着转。
一个小姑娘冒冒失失小跑进了云海台,见到了中年妇人,脆生生喊了声岁姨,岁鱼笑着点点头,然后就看见小姑娘竖起一根手指,偷偷戳了几下某道人影。
一袭白衣,凭栏而立,还挺潇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