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鹳鹤楼(1 / 2)

曹昂揉了揉下巴,看着左手边青衣女子,认真询问道:

“难道我掩藏得这么不好,都被你给看出来了?”

谈不上看不起看得起,于他曹昂而言,此世相处之人皆是古人,今人又何必不如古人?

更多的原因,可能在于曹昂内心深处,仍然是以一位“谪仙人”游历三国世界,何人不可杀,何人不能杀?

在他眼中,无人不可死,也包括他自己。

可以求活,却未必有何牵挂,死亦有何之惧?之所以好死不如赖活着,不过是一个心存侥幸而已。

是曰希望。

若是将来领兵打出了不输李氏二凤的功业,根本不会有什么玄武门之变,因为在曹昂返回老家之前,若是某人不让开那条路,顺手砍了就是。

“公子似乎很不耐烦与他人打交道,也许,也许刚见面时能够以礼相待,但是聊过几句之后,总是会透露出一种,”青衣女子停顿少许,见曹昂认真倾听,并不觉得有何不妥,便第一次以女婢的身份告诫自家公子一二,“总是会露出一种要么为我所用,要么从此不相往来,一种咄咄逼人的意思,也许公子说得有几分道理在其中,他人听起来却是另一番意思。”

“比方说公子曾与常山人士赵云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可若是赵云始终不同意答应公子的请求,只怕终究是很难活着离开侯府。”

“又比如公子与蔡瑁相处,公子待人以诚,却无时无刻不是以大势、曹氏、势力压人,话里话外都含有着威胁的意思,公子或许并不觉得如何不妥,但他人听入心中却难免会有不少情绪,只等着有朝一日曹氏遭受重创,到得那时,今日曹氏之盟友,都会是他日曹氏之仇敌。”

“很有道理,很少听你说这么多,辛苦了。”曹昂沉默片刻,笑道,“那接下来就请子衿姑娘好好看看,我是如何走出一条大道的。”

虚与委蛇?算计来算计去,只比谁更心黑?

天下大势之前,皆是小事。

青衣女子破天荒脸上有了点笑意:

“拭目以待。”

哪里是一个拭目以待就足够的,搁在古代才子佳人小说里,怎么也得以身相许才对……曹昂手摇折扇,轻轻晃动,记起先前子衿的两个比方,缓缓说道:

“常山人赵云一事,你说的不错,若是赵云最后还要求一个名分大义,死活不同意成为我曹氏一员战将,那我只能选择请典韦、许诸两人联手,外加上几百个虎贲勇士,杀掉这位极有武道登顶希望的六品搬山境武夫。”

六品搬山境武夫,再有搬山蹈海的神威又能如何,撑死了一口武夫真气不坠,一气斩杀几百个武道炼体境武夫,再然后又能如何,孤身一人身处乱阵敌军之中,只能死去。

“不过对于招募或者杀掉赵云,我仰慕其为人的原因更多一些,可杀可不杀之间,我这个人呢,心很软,见不得半点他人咬牙硬扛着苦难,所以大概会放过一个未来必然扬名天下的赵子龙。”

“高山仰止,景行行之,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总有些人,他们站在那里,便是天底下最大的道理。”曹昂轻声感慨一句,想到了那大耳贼,也想到了耍大刀的红脸汉子,又想到了风流倜傥的诸葛村夫。

好一场壮哉的葬礼,唯汉之一代可垂万世矣。

曹昂从平安无事牌中取出那枚山海葫,喝了口以天地灵气酝酿而成的酒水,缓缓笑道:

“大丈夫行事,论是非,不论利害,论顺逆,不论成败,论万事,不论一生,你我当共勉。”

子衿抿起嘴角,神色古怪,只点了点头。

曹昂知道她想差了,不是自己说的那个意思,却也没解释什么,世间事,一定要一人一言决之才对?曹昂认为不对,总有些自由,要远比生命、希望更为可贵。

斜靠在车窗前,曹昂掀起帘子看去,已空空荡荡,没有一人踪迹。

曹昂刚转过身,就见到有人登上马车,一位相貌堂堂的中年男人,好不吃力才爬了上来。

此后一路无言,唯马车后零碎稀疏马蹄声哒哒传来。

临近那座名声极大,连域外寒土异族他人都知晓的鹳鹤楼,老车夫稳稳当当停下马车,坐在那里动也不动,好似打盹一般,呼吸之间暗合一番天地灵气吐纳法诀。

蔡瑁在前默不作声,身后跟着一对主仆,在后面是三个行走无碍的武夫,受了点伤,吐了几口精血,只是武夫体魄足够坚韧,稍作调整便无甚问题,一行人一同前往鹳雀楼,途中蔡瑁瞥了眼路上没说出一句话,光顾着打量襄阳夜景的曹昂,状似随口问了后者一句:

“孟君子方才那一番话是说给我听的?”

所谓“大丈夫行事,论是非,不论利害,论顺逆,不论成败,论万事,不论一生,你我当共勉”,这个你我二字,除了他蔡瑁,谁还能与大汉司空嫡子并列?哪个女子武夫?

蔡瑁觉得远远不够,不说女子体魄先天弱于男子,武道登顶更为困难,一个以婢女身份自居的女子武夫哪里撑得起这么一番当垂千古的“大话”。

不过曹昂没有挑明,蔡瑁自然不好戴上这顶高帽子,随口一言,言者有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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