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拼了命才掩盖住脸上的震惊。
伊敏是刺客的事,是秘密中的秘密。
这件事是怎么传开的?
不行,我必须立刻去找伊敏!
我骗保镖进入房间,猝不及防从后面打昏了他,换上了他的服装,我猜测伊敏可能也去了电话室向外界求助,我立刻前往电话室,在电话室附近,我又看到了雷金宇那四名酒庄保镖。
我已经顾不上冒不冒险,壮着胆子偷偷靠近了电话室,万幸保镖的制服穿得都差不多,我混进雷金宇的保镖群里,果然,雷金宇的声音从电话室里再次传来,这次他的吼声很大,听得出他很愤怒,他正在加快调集人手来庄园。
伊敏刚刚被曝光,雷金宇就催促人手调集,他八成是要对伊敏不利。
横竖是个死,拉雷金宇一起死!我心一横,将计划扔在一边,专心等雷金宇出来。雷金宇出来时,我悄悄摸自己后腰,但当我摸到那柄小刀时,雷金宇一个保镖向我这边看了一眼,我怕被看出端倪,装了装样子,一个疏忽之间,雷金宇已经走到前头去了。
他的保镖大抵相互认识,这样跟下去容易出事。我跟着几个保镖走了几步,正犹豫要不要继续,雷金宇身上掉出了一张纸,落在地上。我偷偷看了看他,他步速不减,应该是疏忽大意掉了东西。
我放慢速度,故意走在最后,将地上的纸捡了起来。
这是一页不知谁的日记,纸张已经发黄,字迹娟秀,我略略浏览,发现日记里竟然提到了沈伟新的名字,我心中一动,这张纸记载的,莫非是当年沈伟新遇害的事?
我迅速躲进拐角,将日记页细细读来,越读越是心惊:
日记三:东元357年6月21日
今天浇花时,听到金宇在隔壁打电话,提到了沈伟新,我多听了一会儿,听到金宇说到“雇凶”“刺杀”,我没敢问询金宇,装作没事,心中不安。
我后悔,我不希望他再卷入打打杀杀的争斗里。也许我回来找他是个错误,我应该放过他,这对他是最好的。
不知多么自责。
当年沈伟新难道是被……不,只凭一张纸,不足以说明真相,如若有机会,我还需找到罗天明,问清楚他所知的事。
我偷偷探头一看,雷金宇已经走远了,他没发现自己遗失了东西,沈伟新的事不是当务之急,眼下雷金宇身边戒备森严,虽然自己不想承认,但我的能力还不足以在酒庄内杀他,雷金宇这边,我只能相信罗天明了,但另一边,伊敏那边,我却不能把宝都押在罗天明那里,我是个运气一向不好的人,这次自己必须亲自保护伊敏才行。
打定主意,我继续去找伊敏,庄园中的保镖不知为何开始四处出没,人数极多,我东躲xz,好不容易才在伊敏房间门口再次见到她,当时她正想进屋,也看到了我。
她身边竟然站了六名庄园保镖,趁他们不备,我努力向她使眼色,但她没有向我这边过来,甚至没有给我一个表情,只是冷眼看了看我,扭过头去,进屋关上了门。
她怎么了?我愣了。她的状态很不对头。
我遥望那六名保镖,他们站在门外,我不可能冲过去硬闯。她被保镖控制了吗?不,如果是那样,她刚刚应该会向我求助才对。
我仔细去想,最大的可能,是张鑫又对她做了什么。
该死的!杀千刀的张鑫!
然而,眼下罗天明失稳,伊敏也失控,唯一的机会只在张鑫那里,我孤注一掷,再次去找张鑫。张鑫倒不难找,我发现他时,他正独自路过吸烟室外的走廊,看上去,他也因为某种原因甩脱了自己的保镖。
我埋伏在吸烟室里,拔出小刀,擦身而过时突然发难,但张鑫反应很快,堪堪用手一挡,竟然抓住了我的手腕,另一手闪电般拔出他的那柄钢笔,钻尖捅向我的腹部,我也用另一手挡住,两人竟然相互陷入僵持。
不知是因为过于愤怒还是焦急,我居然开了个玩笑:“雷金宇说你当年是一等一的打手,我还以为他吹牛来着。”
张鑫用牙缝说:“彼此彼此,这么多年,为了杀我,你真是练得可以啊!”
“我已经答应你杀死雷金宇了,你呢,做了什么?”我恶狠狠地问。
“你问我做了什么?何不先问问你自己?”张鑫反而嘲讽我,“雷金宇死了吗?他现在活得好好的,你让我怎么再相信你?”
“所以你就出卖我?出卖伊敏?你这人渣!我怎么会相信你两次?”我吼道,手中刀猛地用力,张鑫撞到墙壁,顺势躲开,叮的一声刃响,墙壁被我划出一道伤痕。
张鑫跳开了距离,我喘着气,喝道:“雷金宇身边保镖很多,你知道的,你得给我时间!你为什么要逼伊敏去做?”
张鑫惊异:“伊多兰告诉你是我让她杀雷金宇?”
“难道不是吗?”我反问,“她不说我也猜得出,因为她是我女儿,我能看懂她在想什么!我本来已经布置好计划,雷金宇很快就会毙命,可现在都是因为你,因为你,雷金宇已经调集他的人手往庄园来了,杀他已经不可能了,你这样逼伊敏没有意义!把她还给我!”
“呸!”张鑫吐了一口,说,“让我相信你?让我把伊多兰还给你?你做梦!不妨告诉你,公开伊多兰是刺客的就是我!她今天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伊多兰和雷金宇,今晚只有一个活着离开酒庄!”
张鑫的固执,张鑫的疯狂,彻底摧垮了我的神经,我气急攻心,心口一堵,差点呕出血来。我龇牙咧嘴地说:“你这是让她送死!我已经试过了,根本不行!雷金宇身边安保严密,水都泼不进去!只要他还在庄园里,就不可能有人能杀得了他!”
张鑫嘶吼:“我顾不了那么多!杀他是你的事!是伊多兰的事,我不管她用什么法子,她一定给我办到,雷金宇今天必须在这里死!”
望着张鑫那胸有成竹的样子,我明白了,彻底明白了,张鑫之所以能吃定伊敏,一定是拿我的安危做了要挟。一想及此,我几乎万念俱灰,我到底要连累伊敏多少次?我到底要伤害她多少次?
如果我没了,我的女儿会不会自由?
“你要送伊敏去刺杀雷金宇,等于在让她送死。”我将刀横在了自己脖颈上:是不是我死了,你就可以放过我女儿?
张鑫的脸瞬间白透了,他的愤怒像被浇了一盆冰水,灰飞烟灭:“等等,你要干什么?”
“我不能再连累她,不管我能不能报仇。”我说,“你究竟为什么要杀雷金宇,我不知道,但我为什么要杀雷金宇,为什么要救伊敏,你这种烂人,你不可能懂!”
张鑫冷汗突突地冒,眼睛飞速地转,突然说:“等一下,你不能这么做!你如果死了,我固然计划破产,但伊多兰,你的伊敏,谁来保护她?全庄都知道她现在是刺客,你真的放心就这么死?你死了,你觉得我会怎么对她?你放心将她扔给我吗?”
“你!”我目呲欲裂,却说不出半个反驳的字……
他说的没错,罗天明已经很久没出现了,我死掉后,伊敏只能依靠张鑫,以张鑫的为人,伊敏凶多吉少。
张鑫平复着喘息,脸上是胜利者的光:“还有,你搞错了,我从一开始就没有说要让伊多兰送死,我根本就不希望她死,我只有一个目标,就是雷金宇的死,除了他,我没想逼死任何人。是你没有做成你答应的事,我才会出下策!如果你有办法,我当然可以成你之美,保护伊多兰安然无恙!我和你不一样,我说了就一定能做到!”
我知道我又输了,我输在了哪,我不明白,我只知道,我被一只无形的手牵着走,身不由己。
最终,我不得不承认,我只有一个办法,能挽救伊多兰不落入命运的深渊。
“我来杀死雷金宇,我一定能杀了他。”我说,“你,必须保护伊敏安全!”
张鑫面色深沉,说道:“你先去杀雷金宇,你若成功,大家都好,你若有不测,我就让伊多兰替你去。事后不管怎么样,我都会保护伊多兰出庄,我和连文昌是好友,伊多兰的安全交给我,但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我问。
“从现在开始,不许你再联系伊多兰!”张鑫瞪着我,“你打搅我们已经够多了,已经够了!我对你的忍耐已经足够了,如果你胆敢再联系她一次,休怪我不客气!”
我被他逼上了绝路,但我无可奈何,点了点头。
张鑫冷笑道:“这回你就敢相信我了?”
我说:“那是我的女儿,不是你的,所以就算你不值得相信我也只能相信你,你对她没有感情,你不会明白我的感受。”
“你口袋里装着什么?”张鑫目光落在我的口袋,狐疑而警惕地盯着,“拿出来!”
我低头看,衣服口袋里的是雷金宇遗失的那张日记页。我旋即想起,我还有事没来得及问罗天明。
张鑫大抵以为我要留字条给伊敏,我将日记页举给张鑫,张鑫靠近,一把抢过去,打开略略一看,瞬间就瞪圆了眼。
“这……这……”张鑫哆嗦着嘴,说了半天,也没把话说完整。
我刚想询问,张鑫突然举着日记页,抢先问我:“当年沈伟新的事,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反问:“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么多?”
张鑫气笑了:“我们并没有这么大仇怨吧。”
我说:“你说呢?若不是你,我女儿不会卷入这件事里!”
张鑫说:“若不是我,你女儿还未必能活到现在呢。”
我不懂他在说什么,但伊敏还攥在他手里,沈伟新的事终归只是历史,告诉他的确无妨,但我属实有点想不起来,实在懒于解释详情,我也不想让张鑫发现我与罗天明的关系。
“沈伟新的事,我一点也不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逼我也没用。”我简短地说,“没什么事的话,我去找雷金宇了,请你记得你的承诺。”
张鑫没回答,目送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