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房间,我暗自叹息。那位侦探很显然已经察觉到我的诡计,破案是分分钟的事。
我实在搞不懂,那位侦探的侦查技术怎么会如此厉害,按说他不应该这么快就想得到个中玄机……
另一方面,连文昌已经封锁了整个庄园,短时间内离开大抵是不可能了。
我要告诉伊敏吗?算了,自己好不容易才稳住她,现在告诉她,只会促使她乱来。
我决定单独行动,我谎称有事去找雷金宇,我身边那名保镖很“尽责”,说什么也要跟我一起。
我无奈,只得让保镖带路,去往雷金宇房间处。接近时,我却看到雷金宇走出自己的屋子,在四个保镖的“陪同”下,去往不知何处。
他的保镖未免太多了,这可怎么动手?我心中懊丧,但还是悄悄跟上去,走一步看一步。我身边的保镖似乎有点困惑,我没给他解释。
雷金宇是去往电话室的,我从他的路线就能判断。到了电话室外,他的保镖要跟他进去,我听到他大吵大嚷商业机密,他的保镖留在了室外,他独自进屋,关上了门。
他要给谁打电话?我必须弄清楚,我走到电话室门口,和雷金宇的四名保镖打招呼:“你们好,我想用一下电话,给我家人报个平安。”
“对不起,张老板,电话现在有人用。”门口的四名保镖婉拒我,“如果不介意,可以稍等片刻。”
我点点头,耐心等在门口。我自己用电话是假,偷听雷金宇打电话是真。雷金宇刻意没有像平常一样大声讲话,可能是怕门口保镖听到,然而隔着门,我依然能凭借与罗天明学到的聆听技术听到他的讲话,我竖起耳朵,仔细辨认着他微弱的声音。
雷金宇:“我现在有危险,你们带头,把能带来的人都带来!我需要保护……不行,别人我信不过,连文昌我也信不过,你们亲自来!……对,立刻,现在就要!”
雷金宇:“你们不知道在哪里吗?连文昌的庄园知道吗?对,就是远郊的这个,就在这里,到了,就说是我的私人安保,敢拦着你们,就给我闯!出了事我负责……”
雷金宇:“……问那么多干什么?还能因为什么?因为我有危险,有人要对我不利!……还不明白?有人要杀我!听明白没?……谁要杀我?一个姓伊的,我怎么知道是谁,突然冒出来的,许航已经死他手里了!下一个就是我!赶紧过来,我等着你们……”
我面色不变,但心已经跌进了谷底。
雷金宇知道我要杀他?怎么回事?
但未等我多想,屋内传出挂断电话的“叮”声,紧接着,雷金宇沉重的脚步声接近门口,我要和他撞见了,我距离电话室门口太远了,中间还隔着4个保镖,我不可能一招杀他,再出第二招一定会被保镖制住。
既然杀不了他,我最好立刻回避!
“怎么还没打完。”我向我的保镖抱怨道,“你们只有这一台电话吗?”
“这个,我也不清楚,可能要问连总……”我的保镖有点尴尬。
“带我去他那,你总该知道他在哪吧?”我佯装不满。
“没问题,请随我来。”我的保镖带路,我立刻跟着他离开了电话室,回避得很及时,没有被雷金宇看到。
跟随保镖的一路上,我头脑飞速转动,雷金宇已经知道了我要杀他,而且,他还知道许航是我杀的。酒庄现在尚算平静,说明侦探龙克那边应该还没彻底破案,那么还能知道我是凶手者,只有张鑫一人。
他把我出卖了。
“该死的!”我怒火攻心,情不自禁一拳打在墙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赵先生,怎么了?”我的保镖诧异地回头。
“啊,没什么,我……”我收束心神,说,“是这样,我想到了一件事,我还欠张老板一瓶红酒,他催我催得太紧,罗天明罗老板好像刚好有一瓶,我想去讨,我可以自己去吗?”
保镖面露难色:“连总吩咐过,必须保护宾客安全,赵老板您最好不要私自行动。”
“那……”我改口说,“能帮我给罗老板带个口信吗?”
保镖说这个没问题。
我吩咐道:“帮我带话给罗天明罗老板,连总的3号红酒,问他能不能搞到一瓶?”
保镖答应后,去传话了。我所说的3号红酒,是我与罗天明在勘探酒庄时约定的暗语,是指编号第3的碰头地点。我没有等保镖回来就甩脱了他,独自来到3号地点,但罗天明的动作比我预想的利索,居然比我先到了。
我委托罗天明帮我做两件事,第一件事是保护伊多兰。罗天明问询缘由时,我告诉他,伊多兰是我女儿。
罗天明猜出了我没说的第二件事:帮我杀了雷金宇。其实我已经有了新的计划,这个计划带着我的觉悟,我用目光将之告诉了罗天明。罗天明心有灵犀,脸色阴晴不定,皱眉问我:“你真想好了?”
我反问:“你先告诉我,答不答应?”
罗天明沉默了半晌,点点头,说:“我答应你,我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
我如释重负,给了罗天明一个感激的笑容。时间不等人,我和他匆匆分别,各自回到了各自房间。
想要争取雷金宇的死亡和伊敏的逃脱,我只有一条路走。我已亏欠伊敏一次,我绝不能亏欠她第二回。
接下来是怎么做的问题。我从怀里抽出伊敏母女的那张照片,放在屋中桌子上,这是最显眼的位置,接下来只要让龙克来我房间搜一搜,他就会发现我的动机。
接下来是手法,我让保镖带我出往侦探龙克的房间,不久前我还殚精竭虑去隐藏杀人手法,现在却要自己去揭穿它,真讽刺。
我去“拜访”龙克,龙克刚好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到我,很惊讶,没想到我会来找他。
我装作好心好意,编了一个故事,将我作案的关键透露给他,并暗示他可以回去现场好好“找一找”。
离开龙克的房间后,我猜测,为了查案,龙克可能会到其它宾客房间去搜东西,当然也包括我的。为了给他“方便”,我故意在外面转悠了很久才回房。但在房间门口,我却遇到了一名陌生的保镖,是来传话的:
“连总让我告知各位宾客,庄园里有第二个杀手,据龙侦探说杀手名为f,庄园的保镖会负责各位的安全,也请先生务必小心为上。”
“……”我心中一惊,面上还是礼貌地点点头。陌生保镖就离开了。
第二个杀手,显然不是在指我,也许那个叫龙克的侦探察觉了罗天明的真正身份,这会对我的计划造成障碍。
放弃计划?不行,我能做的都做尽了,此时我只剩下了听天由命,说真的,这种滋味一点也不好受。担惊受怕的感觉很糟,像一道锁链,勒紧了喉咙。
我回想自己的经历,不止一次悔恨,自己当初,万不该蹚进拆迁的浑水。想到当初的拆迁事件,我又想起罗天明曾经与自己讲过当年沈伟新死亡、拆迁公司倒闭的事,当时没有进一步的情报,此时回想,记忆却很模糊,我才发现自己已经淡忘了他讲过什么。
现在后悔已无意义。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记忆这样不好了呢。时间所剩无几,沈伟新事件一直如鲠在喉,这也许是我一生最后的机会:我想再去问问罗天明,向他确认事情的真相,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也许他有得知什么新情报,顺便我也应该提醒他小心那个侦探,尤其现在那个侦探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我去往他的房间,这次我可以名正言顺从正门进去,敲敲门,人却不在屋里。
他答应过配合我,按说不应该四处乱走才对,他闲得无聊四处乱逛?不对,他不是那种性格的人,虽然他扮演的罗天明可能会这样做,但现在四下无人,他总不该24小时都扮演吧?
我多少算了解他,这种情况,最有可能的解释,是他有事,抽不开身。
我突然心惊肉跳起来,脑海中猛然回想起来庄园之前,罗天明笑嘻嘻说的话:
“我总不能白去一趟吧……”
我所有的计划和付出,都是建立在罗天明能完全配合我、可靠刺杀的前提上的。倘若罗天明本来就有另一个任务,他很可能难以兼顾自己的复仇和伊敏的安全。
届时他还会全力帮我吗?
他亲口答应我的,总不该会出问题吧?我努力将不好的念头抛出脑海。眼下自己能做的都做了,不能做的也做了,剩下的只有等待了。
我强迫自己回到房间中,闭目养神,但命运不让我歇息,我没休息多久,就隐隐听到外面那些保镖在议论纷纷,我以为他们还在口传第二个刺客,本不想理会,但我隐约听到了伊多兰的名字。
我跳起来,打开房门,问:“伊多兰怎么了?”
门外热烈讨论的几名保镖立刻就闭了嘴,匆匆离散,我的保镖直了直身板,继续站岗,但我没放过他:你们刚才聊什么呢?
呃,没什么。抱歉,吵到您了。保镖说。
“我已经听到了。”我说,“跟我说说,不然,我去告诉连老板,你们在值岗时聊天,吵到宾客休息。”
“这……”保镖犹豫再三,说,“好吧……赵老板,也就是我能跟您讲,您还不知道吧,出大事了,有一个宾客,居然是刺客!”
“谁?”我心中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伊小姐。”保镖说,“伊多兰!”
“这……”我心通通通地跳,跳得直疼,问,“你确定吗?”
“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保镖直皱眉头,“但大家都这么讲,连很多宾客都听说了,总不该是假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