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勤走到城楼里恨恨地拍了拍身边的栏杆,道:“鞑子人多,箭多,马多,我们除却些滚木擂石,莫说虎蹲炮了,就是连万人敌荔枝炮都没有,让兄弟们如何守城!”
周勤所说的万人敌荔枝炮类似于后世的手榴弹,用瓦罐装上火药、铅子、铁石,在敌人攻城的时候从城头点燃扔下去,杀伤力也不小。
但孛罗埚毕竟是小堡,这些年边镇废弛,这些屯堡能防得住土匪就不错了,朝廷也从来没有指望他们能够独自抵抗住上千蒙古人的围攻,军饷都发不出,哪里还有闲散银子供他们更新军械?
“火铳手列阵在前,长枪兵列阵在后,放鞑子们上来,准备白刃战!”
刘俊面色凝重,孛罗埚的士兵全部是屯垦的军户,本身就战意低迷,打顺风仗还行,同常年劫掠的蒙古人硬碰硬就差了许多。
在经过最初的血气上涌之后,他们渐渐力有不逮,眼见这么多鞑子爬上堡墙心理已经濒临崩溃。
而榆林铺众人又没有守城的经验,火力也不足以将对方消灭在进攻的路上,零散的分布在堡墙上形成不了整体的战斗力,倘若一直这样下去,最终的结果必然是被鞑子们分散消灭。
榆林铺的旗手迅速将指令传了出去,结合孛罗埚的现状,战前刘俊已经与军官团们进行过了战斗推演。
孛罗埚防守器械与火器俱是不足,倘若鞑子们大举来袭一拥而上,然后各个击破,还不如择机放鞑子们上来,然后以整齐杀零散,在每一处战场都对陆续登城的鞑子形成整体优势,然后以大量的杀伤迫使鞑子们放弃攻城。
因为有战前的模拟和演练,榆林铺众人的后退整队,紧张快速而又有条不紊,反观孛罗埚士兵却有几人嘴里大喊着城破了,开始慌乱地溃逃。
周勤阴沉着脸让人连斩了几个才稍稍止住混乱的局势,然后组织他的手下在榆林铺各个队列之后再次列队完毕。
正在攀墙的蒙古人听得城墙上的慌乱声音,知道守城的明军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心中大喜,纷纷更加卖命地向上攀爬。
其中蒙颜利哥是个百夫长,此时他正身先士卒地带着自己的士兵顺着钩锁沿着倾斜的堡墙向上攀爬。
方才堡墙上明军的那种慌乱他太熟悉了,历来攻打明国的小堡,一旦自己的勇士们有十多个能爬上去,然后再奋力砍翻几个守城的明军,那些农夫便统统会吓破胆子,扔下刀剑抱头鼠窜,任由自己追着砍杀。
天神造物本身就是有等级可循的,就像是草原上的羊躲不过狼的猎捕一样,汉人同样也是我们蒙古人的美餐,这些农户羸弱、胆怯,怎么可能是天之骄子的对手?
心里想着,他已经爬到了城垛上,大喝一声,便纵身跳了下去。
只要守住这个落脚点一会儿,身后的勇士便会源源不断地爬上城墙,届时便只剩下一边倒的屠杀了。
谁知,城墙上现在到处都洒满了铁蒺藜,尖锐的铁刺阳光下发着冷厉的寒光,他这一跳,正好踩在上面。
铁刺深深扎进他的脚底,他大声惨叫着,痛苦地扭动着身子。
“杀!”
守卫这一段的是仲庆泉队的一部,由仲庆泉直接指挥。
他此时上举着腰刀站在队列一旁高声命令着。
刘俊规定,队官等榆林铺上层不到万不得已不得参与搏杀,因为他们的职责更多的是观察战阵,从容调配。
随着仲庆泉的一声令下,两排士兵迅猛突刺,立马便有几杆长枪刺破那蒙古百夫长身上的铁甲,深深地绞进了他的内脏。
蒙颜利哥脸上五官痛苦的扭在一起,浓厚的血液自嘴里喷涌而出,他不由自主地丢掉了手里的弯刀,双手抱紧插在身上的几杆长枪,眼里满是不可置信的神情,随即一支枪尖在其瞳孔中迅疾放大,一枪又刺穿了他的喉咙。
同蒙颜利哥一起屈身倒下的,还有三个百户队里最勇猛的战士,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他们顶多来得及挥刀砸开数杆同时而来的长枪中的一杆而已。
两队长枪兵几乎又是同时一转枪头,然后一抽,榆林铺专门打制的带着棱槽的枪头伴着几道鲜血便是统统收了回来。
众人齐步后退两步,继续保持着突刺的状态紧紧地盯着前方。
随后又有几个蒙古人爬上了城墙,他们大多拿刀,有的背后还背着盾牌,双目一扫也跳了下来。
其中有两个身着铠甲背着盾牌的,立马将盾牌取下挡在胸前,然后嘶吼一声当先向前面的两队明军长枪兵冲去。
那两个蒙古兵心想,从未见过明军这么齐整的长枪阵,但自己有盾牌能挡得住长枪一击,只要近了这些明军的身,他们的长枪便也无用了。
谁知,还未待他们冲近那队明军,“砰砰砰”几声炸响,几颗铅弹便是轻松破开了他们手上的盾牌,然后巨大的冲击力像大锤一般重重地砸在他们的铠甲上,那两人只觉得五脏六腑刹那间都被砸碎了一样,顺着喉咙就涌了上来。
铳声还未散去,面前的两队长枪兵又是小跑着突刺向前,一声杀喊声过后,剩余几个蒙古士兵的前胸肋下甚至咽喉里便是同时被刺进了几杆长枪。
同样的情形在堡墙各处不断的上演着,越来越多的蒙古人横尸墙头。
但蒙古人似乎也杀出了血性,非但没有立时溃退,反而不断增兵,爬上堡墙的人也越来越多,有些地方站稳了脚跟的,甚至都搭上了简易的梯子,在那里有源源不断的蒙古士兵跳上堡墙。
榆林铺和孛罗埚的士兵战损人数也越来越多,很多地方已经变成了混战,即使是榆林铺的百战枪兵也大多由一面攻击变换阵型成了两面防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