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4(1 / 2)

快穿失败以后 云上浅酌 15877 字 2023-08-21

将那座阴森的扬善堂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姬钺白一言不发地拉着她往梅林的方向走,步履显然比平时要急。

仅剩不多的月色已被乌云彻底遮蔽, 今晚宵禁, 空荡荡的长廊一个人也没有, 连灯盏也熄灭了。于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姬钺白只是一抹模糊的影子。乔迩真不知道他为什么能走得那么快还不跌倒,只感觉到他的手比平时任何时候都要冷, 冷得就像没有温度的死人。

姬钺白将她拉回了他们二人的卧室里,将她推到了椅子上,乔迩跌坐在上面,手腕已经被捏到通红了。

姬钺白站在阴影中, 盯着她“宵禁时间,你为什么会在那里”

乔迩垂眼“我随便走走,她请我进去喝茶。”

“夫人似乎总是喜欢半夜在岁邪台乱走。”姬钺白凉凉道“这个习惯应该改了, 否则, 终有一日只会害了自己。”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仿佛蕴含了无尽的深意,这是一次来自于他的通牒。

乔迩的心脏直打鼓, 嘀咕莫非, 姬钺白也怀疑聂夫人有古怪此话是在提醒她, 不要接近聂夫人, 否则会招致杀身之祸

还是说,他不是最近才猜的,而是一早就怀疑了, 一直在密切关注着聂夫人,所以今晚才会出现得那么及时。

这下该怎么办

要是顺着姬钺白给的台阶退一步,打个哈哈,那么今晚的事,兴许就能无惊无险地揭过去。

可是,她两次追踪邪祟,都被姬钺白当场发现了。一回可以放过,两回必会有所怀疑。只要他有了戒心,那么,像现在这样可以揪住他漏出的口风而刨根问底的机会,只会越来越少。

她的时间不多了不管了,你退我进,死就死

乔迩滕地站了起来,试探道“姬钺白,你知道什么”

“知道太多也未必是好事,夫人还是收起好奇心比较好。”姬钺白停顿了好几秒,转过身躯“早点休息。”

“喂,你别走,把话说清楚。”意识到话题要终结了,乔迩一跺脚,着急地追了两步。忽然一拍脑袋,发现了他们进屋那么久都没点灯,一直站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里说话,连忙探手去摸烛台。

刚擦亮了火折子,微弱的火苗闪了一闪,就有一只冷冰冰的手从旁伸来,将火苗掐灭了。姬钺白用前所未有过的厉声道“不要点灯”

沉重的烛台“咚”一声掉在地上,滚到了床底去。一阵飘着幽幽梅香的风迎面袭来,乔迩睁大眼睛,姬钺白闷哼一声,已经倒在了她的身上。乔迩比他娇小得多,根本就接不住他,双双地倒在了地上。

乔迩后脑勺一下子就撞到了地上,懵好一会儿,才恢复了神智。心口沉甸甸的,压着一颗头,乔迩呼吸不畅,支起了身子来,这一推,就摸出问题来了。

无他,只因姬钺白的身上太冷了。

虽说他平时体温偏凉,但也没到这么离谱的地步,如果不是刚才两人还在说话,她真怀疑压在自己身上的是个刚从冰窟里挖出来的死人。

“姬钺白”乔迩吓了一跳,心底闪过了一些不好的猜测,慌忙去摸他的颈侧,探到了微微跳动的血脉,松了口气还好人还活着。

对了,今晚姬钺白把她拖回来这里时,她就感觉到他的手冷得异于常人,这一定有哪里不对劲。

乔迩用尽全力从姬钺白的身下挣了出来,撩起了衣袖,剑刃发出了幽幽的亮光。千辛万苦地钻进床底,摸出了那个烛台重新划亮,室内被一片温暖的光晕所充盈。

眼睛从黑暗到明亮,用了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乔迩这才快步跑回姬钺白身旁,定睛一看,一下子就呆住了。

姬钺白伏在了地上,乌发铺满一地,那张俊美的容颜上爬满了骇人的青络,如同刺青,此刻正因痛苦而扭曲成一团,仿佛有活物寄生在下面,在活动着。曾经是多优雅的贵公子,因为多了这张“假面”,此刻就有多恐怖不堪。若是让普通人看见,怕是会吓得不轻,再也不敢对他有遐想了。

乔迩的头脑嗡嗡作响,抖着手,伸向了他眼角的那缕纠缠得最厉害的乌青色血烙。皮下的东西仿佛感知到了她的血中那一丝让它们畏惧的气味,一下子就躲了回去,那一块血络骤然消失了。

乔迩收回了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是血蛊的子虫。

蛊毒之术原先是两种不同的东西,之所以常常并用,是大多数的蛊,都是用来杀人的,或是简单地控制一个死人的动作,比如说,让人抬抬胳膊、动动腿。

血蛊之罕见,就在于它的母虫和子虫都只能寄生在活人身上。

子虫平时都是潜伏着的,每逢无月之夜,才会在细细的血络中躁动乱窜,引来莫大的苦痛和麻烦。

每隔三个月,受制的人都需要饮下控制者的三滴血,才能避开这样的折磨。一旦后者身亡,在前者血络中的子虫也会死亡,就这样留在了血络里,无时无刻不在流动,压根儿弄不出来。这是比“继续被人控制”还可怕的情况,不死也会变成废人。

每一次的发作虽然不会致死,但至少会持续一两个时辰。极少有人能抗住这样的考验。大多数的人,都会选择屈服与求助。

故而,血蛊经常是某些组织用来控制人心,使人为它卖命所用的东西。

姬钺白这个症状,显然就是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接受过控制者的帮助,才会发作得那么厉害。

乔迩喃喃“原来是这样”

她曾觉得匪夷所思的一切,这下子都串联起来,彻底明了了。

血蛊每一次的发作都是有过程的,先是体温变化,随后是外貌变化,最后才有肉体上的痛苦。等熬过去后,外貌上的异常还得持续一段时间才会消退。

为何第一次见面的夜里,他死活都不让她看脸那是因为那天晚上,也是一个无月之夜,正是血蛊最为躁动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姬钺白既然能在梅林中透气,就应该不是发作的最高峰期。可他的脸上一定有怪异之处,所以才不让她转头。

为何那天的剑气会把她引到了梅林里那是它在途中嗅到了姬钺白身上有血蛊的子虫的气息,而不是她以为的“出错”。

而今天晚上,姬钺白所谓的“有事不回来”,应该就是打算找个地方躲着,熬过这一次的考验。结果途中生变。将她从扬善堂拖走后,还在这儿耽搁了一点时间,才会掩饰不住。

至于他履行这桩婚契的原因也浮出水面了。乔迩可没忘记,被她所冒充的那个真正的乔家小姐,家里是做什么的。

只要利用好这个夫人,不愁利用不了她背后的乔家。

可惜了,如果现在坐在这里的是货真价实的乔小姐,那么,姬钺白的算盘一定会落空。术业有专攻,管你是多高明的医者或是多传奇的世家,没有涉猎过就是没有涉猎过,玉柝的乔家在血蛊这种特定的玩意儿面前,也是束手无策的。

其实解开血蛊,无非两种办法。其一,就是血蛊的母虫的宿主自己主动解除控制,召回子虫。其二,就是让子虫自己跑出来。

姬钺白今天晚上,或许是真的以为她会遭到聂夫人的毒手,才会从躲着的地方现身,把她带走的。或许他的出发点是乔家,但他终究还是来了。

于情于理,她都不会对这件事袖手旁观。

乔迩哼哼道“算你走运了。”

她从小的苦可不是白受的,在成分不明的药汁长年累月地浸泡,让她的身体和血液产生了潜移默化的改变。只要是蛊虫,就没有不害怕她的。乔迩抽出了剑刃,用指甲轻轻地敲了敲,狠狠心,在手上开了一道口子。

殷红近黑的血从那道狭长的伤口中渗了出来,可以明显看到姬钺白身体中的蛊虫在惊惧地钻动,他的长眉也拧了起来。乔迩扶住了他的头,将他上半身抱在怀里,把伤口递到了他的唇边“快喝。”

无奈,姬钺白的牙关一直紧咬,警觉性还挺高。乔迩只好把他放下来,自己抬头饮了一口血,俯下身去,托住了他的下颌,把口中含着的东西,丝丝缕缕地渡进他的口中。

双唇紧贴的触感,冰凉又柔软,炽热又陌生。

鲜血从姬钺白的唇角拖曳而出,衬其乌发雪肤,艳丽眉目,让人想到了在地狱中舐血的修罗,虚弱之中,犹带着几分凌厉。

乔迩舔舔嘴唇,紧张地盯着他。

姬钺白眉头拧起,忽然一震。显然是体内的蛊虫已经尝到了被驱逐的滋味,连带让姬钺白也受到了影响,不断地冒出热汗。

这是最愚蠢,可也最有效的办法。乔迩跪在地上,断断续续地喂他喝了七八口血,终于看见了他身上的青络在缓缓消退,修长的指节尽头,正在往外渗出黑得像浓稠墨汁一样血。圆滚滚的血珠落在地毯后根本不化开,而是互相粘合成一起,变成了一条在蠕动的长虫

“终于让我逮到你了”乔迩一轱辘爬了起身,将这东西挑到了烛台上,看着金红的火光将它噼里啪啦地烧成了灰烬,这样才能彻底解除姬钺白的禁锢。

果然,姬钺白的眉头舒展开来,仿佛一只捏住他咽喉的手被人拿开了。乔迩这才想起了要给自己裹伤。她在衣柜中找出了干净的布条,将手腕缠了几下。

以乔迩的力气,根本拖不动姬钺白。她小心翼翼地趴下来,用额头碰了碰他的额头,体温还是很冷,估计得有一段时间才能正常。虽然有地暖,不过在这里躺一个晚上也不是事儿。乔迩把床上的被子拖下来,盖在了姬钺白的身上,这才精疲力竭地侧躺在他旁边。

原本打算只躺躺,但这怎么说都是半夜了。不知不觉间,她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她就已经躺在了床上了,映入眼帘的是这段时间天天睡醒都会看到的帘帐。她抬起了手,那绑得歪歪扭扭的布条已经被解开了,上了清凉的药,包扎得很好,看不出一点渗血的痕迹。

床榻微微下陷,姬钺白坐在了床边,复杂地看着她,沉声道“你醒了。”他的面上已经不见了血蛊的痕迹。

乔迩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揉了揉眼睛“醒是醒了不过我怎么觉得那么饿,什么时候了。”

没有被岔开话题,姬钺白沉沉地盯着她,忽然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在娶她时,他确实是打算利用她,一步步地渗透入她背后的乔家,徐徐图之。他知道身上的血蛊有多难解决,本来也没有抱十成十的希望。但这一次一醒来,他就发现自己苦苦挣扎了多年也没弄走的禁锢,一夜之间消失了。这一定与她有关。

乔迩的手一顿,想了想,决定不装傻了“你是想知道我是怎么弄走你身上的血蛊的吗”

姬钺白目光一暗。

“对你来说是比登天还难,对我来说却很简单。”乔迩若无其事道“大概很少有人知道,我乔家的先祖,是从外疆迁徙到玉柝的。在炼药生意之前,也曾经做过蛊毒生意。虽然在很多人看来是旁门左道,但我从小就很有兴趣,读了很多这方面的书,自然就知道引出来的办法了。”

她这话纯粹浑水摸鱼。乔家祖先刚开始的确没有把药毒分家,但也没有沾染过偏门的“蛊”。希望乔家的先祖听了,别气得从棺材里蹦出来敲她的头。

姬钺白眯起眼睛“这个办法,就是喂我喝你的血”

“不仅如此,我的血只是引子,之后你还得喝药调理。”乔迩瞎编了几句,转移话题道“我已经告诉你这么多了,礼尚往来,你也该告诉我了,你身上的蛊到底是谁给你下的”

只要知道血蛊的母虫在哪里,她的任务就结束了。

姬钺白脸上泛起了一丝奇异的笑容“夫人,你还记得我说过的那个焰隼的故事吗”

乔迩回忆片刻,心里咯噔了一下。

那个故事是说,焰隼的雌鸟把其它鸟蛋带回自己家中,伪装成自己的,讨雄鸟的欢心。姬钺白当时还意味深长地说过,焰隼是等孩子死了才抱别家的回去的,而人可未必。

一团乱麻似乎快要找到出口了,乔迩倒吸了一口气“你不是姬家的”

“其实那个故事还有另一个版本。”姬钺白打断了她,轻笑一声“从前,有一双被强行撮合的焰隼,雄鸟对雌鸟一向不怎么样。为了夺回雄鸟的注意力,雌鸟听信了一位外疆人的说法,用了些旁门左道的法子,怀上了孩子。”

“这招数不错,那只愚蠢的雄鸟真的被引了回来,重新关注起了雌鸟。然而在孩子出生后,雌鸟却发现,大概是因为当初用了不当的法子,这个孩子天生就是个畸胎。”姬钺白的唇边泛起了一抹冷笑“如果被雄鸟发现了,他一定会怀疑到源头去。雌鸟只好狠心掐死了自己的孩子,趁着月子期间,在附近的村落找到了一个漂亮而又肖似她第一个孩子的婴儿,充当成自己的。”

乔迩的嘴唇动了动。

“只可惜,抱回来的,终究不比亲生的让自己放心。虽然雌鸟找办法除掉了见过那个畸胎的仆从,可有些人,她是不会除掉,比如那个在她月子期间替她找寻婴儿替代品的奶娘唯恐年老以后,事情败露会招致报复,更担心这个抱来的小孩会威胁她亲生儿子的地位,她听从了那位外疆术士的建议,在这个孩子的身上,下了一道禁咒。”姬钺白托腮,玩味道“这个故事精彩吗”

“故事里,那个被抱来的孩子,从小就为自己身上的禁锢而迷茫,长大以后,他找到了白发苍苍的奶娘,撬开了她的嘴巴,还原出了真相。是这样吗”乔迩一顿,深吸口气“我唯一不明白的是,雌鸟死了后,为什么那个孩子没有被牵连,还能活着”

“夫人觉得是为什么”

乔迩一拍大腿“我想,是因为钟氏死前,血蛊就已经被人转移了。现在持有血蛊的人,并不知道钟氏在你身上下了蛊,即是不知道自己的手上有一个可以拿捏你的把柄。”

钟氏,就是姬大公子的生母,即是这个故事中,焰隼雌鸟的化身。

怪不得姬钺白宁可忍受每个无月之夜的煎熬,也不去求那三滴血。因为他已经尝够了受制于人的滋味,一旦开始接受新宿主的“滋养”,他就会产生依赖感,然后再一次受制于人。

“钟氏血蛊”姬钺白弹了弹衣襟上的灰尘,波澜不惊道“夫人,我只是在说焰隼的故事罢了。”

“不管是焰隼还是人,我都谢谢你愿意把这个故事告诉我。”乔迩下定了决心,道“那我也实话告诉你,我昨天晚上,不是因为迷路才找到扬善堂去的。我怀疑躲在岁邪台上的魍魉是纵蛊杀人的,而且,它现在就附身在聂夫人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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