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温是一名高中生。现在正值严冬,人朝刚刚放寒假。她被妈妈早早送来这家咖啡厅打寒假工。
这家咖啡厅每天都会陆陆续续地来一些打工人,好几次都是熟悉的面孔,就连他们要喝的饮品她也背得滚瓜烂熟。
令顾温印象最深刻的是一位年轻的姐姐,看上去有二十多岁,举止言行中无一不透露着端庄文雅的气息。
她皮肤雪白,骨节分明,留着长长的黑发,眼里尽显柔情。仔细观察来看,那双杏眼下有一道隐约可见的泪痕,但在她身上,反倒是增添一抹气质。
每逢来这里时她总会点一杯薄荷茶。听在这里的老员工说,她已经这样九年之久了,顾温很是吃惊。
在这期间,她不止一次好奇这个姐姐到底经历过什么,或者说有着什么样的故事。
在某一天里,她听见店里的员工说那个姐姐是清华博士,不久前才刚读完,现如今正在从事天文观测类的工作。
这让不少员工都新生赞叹。可这么一说,顾温更想找个机会和那个姐姐坐下来好好聊聊天了。
窗外下着小雪,门口伫立着她们一行人刚搭的大雪人。屋内壁炉下的火焰燃得旺盛,让屋子里充斥着温暖。
“叮铃。”门铃响了。
顾温赶紧过去,来人正是她口中的姐姐。
她笑了笑,和平常重复着相同的话语,“还是老样子,一杯薄荷茶对吧?”
忽然,顾温余光一瞥,看见了她衣服上挂着的名牌,上面写着:潘舟舟。
原来她叫潘舟舟,听老一辈的老师说她以前被人诬陷,事情传得沸沸扬扬,真是相当可怜。
潘舟舟“嗯”了声,然后找了个靠窗户的地方缓缓坐下。
她手中整理着关于星系图的照片和一些零零碎碎的资料,拿出了一份图表用钢笔在上面写了些什么,然后打开了电脑,开始记录数据。
顾温把薄荷茶端了上来,见她这么忙忙碌碌,实在不好意思去打扰。但想来这些工作一时半会儿也是搞不定的,于是她只能作罢。
旁边的店员也是一个被家长送来的寒假工,名叫黄若侨。在咖啡厅里主要是负责算账,看一天的收益情况。
两人一来二熟,平常没事干的时候就爱八卦。就比如昨天聊学校里的某个男生同时谈了八个女朋友,又或者前天某个老师办公室突发心脏病送去医院进行紧急抢救。
这时正好她俩闲的没什么事干,干脆就聊了会儿天。
“那个姐姐还真是一尘不变呢。”黄若侨看着潘舟舟,咂嘴:“听说她以前有一个喜欢的人,但只带过来一次,就再也没有带过来。而正是那一次,从今往后她喝得都是薄荷茶,在这期间我听其他员工也没说换过点什么。”
知道的还真够多啊,顾温内心感叹黄若侨打听事情的能力。就好比说你在学校跟人聊聊天,八八卦,忽然就认识了一堆人。
顾温拉长了音调:“那——她所爱之人后来还有音讯吗?”
这问题纯属随便问问,哪有人会听得这么认真?但未曾想,话音落下后黄若侨就道:“不可能了。后来她爱人回了英国换了外网,手机账号什么的全注销了,连电话号码都打不过去,况且那跨洋电话可老贵了。”
好家伙,当时你是旁观者吗?
为何九年前的事你也能说得这么清楚,就好像是在现场目睹过一样。
顾温假装是真的似的点了点头,突然突发奇想,“你说……白月光能抵得过天降吗?”
潘舟舟正在打字的手顿了顿,心中仿佛有一道流光划过那片绿草地。
黄若侨虽是对这种小说里的套路不以为然,却把她这条问题换到了现实里:“小说里的常套路都是那样嘛,白月光要么是绿茶要么是过客。可我觉得现实里人还是会对白月光产生一定情感的,总不能女主一来男主就立刻爱上了吧。”
这么说感觉她不太信一见钟情。
“那你说现实里的白月光对人们来说是什么存在呢?”
黄若侨沉思了片刻,随后抬头:“就好比是……星星吧,总是遥不可及,仰望在天。可换个角度想,又有可能是流星或者萤火,一个转瞬即逝,一个多多少少会萦绕在你身边。”
顾温还真没想到她能说出这种话,一时半会儿还一下子品不上来是个什么滋味。
算了算了,还是干点正事儿吧。
“服务员,麻烦可否再倒一杯?”潘舟舟敲了敲茶壶,含笑招呼着。
顾温听后,马上过来了。她小心翼翼的拿来薄荷茶桶,沿边缘对齐倒下。皮外温度是温热的,在这个大冬天里来上一壶倒也暖阳。
“有劳了。小妹妹,你在这里打寒假工?”潘舟舟问道。
顾温乖巧地点了点头。
过了一小会儿,潘舟舟似乎懂了些什么,对着窗外喃喃道:“原来时间过得这么快……”
突然,潘舟舟的手机响了。
“组长,已经准备好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低沉的男音,“嗯,下周二去萨摩亚进行天文观测实践,这段时间该做的做了,该休息也得多休息一会儿。”
潘舟舟应了几句,保存表格后合上了电脑。
顾温:“您下周二要去别处工作?”
“嗯,你们快开学了吧,高三学业还是很繁重的,好好学习。”潘舟舟简单嘱咐了几句后提起那带文件踏出了咖啡厅,奔着风雪而过。
这时她才注意到,木桌上留下了一张纸条,上面的字体是标准的瘦金体——
——不被定义的才是真正的爱情。
现在的顾温有那么一刻觉得,白月光的命运只是通过作者的电脑而衍生出来的。而真正的白月光,却永远藏在人们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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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年来,关于其他人的情况倒也是详细分明。
宋佳音考上自己心仪的大学后从事了她原本的绘画兴趣,现在正在某所团队的画师办公室里装点着那个卡通人物,在两人通话里她还说以后要出点iridescent的专属周边和海报。
听赵韵说她和贺知予现如今都在从事中央行业,日子过得也算美满。偶尔两人吃个饭探讨一下工作什么的也不赖。
“喂我说,有机会咱们找个时间聚聚餐呗。别整天都这样忙来忙去,人还是要给自己放个假嘛。”赵韵给自己弄了个小调调,拿着手机晃来晃去。
电话另一头也跟着传来了附和声,是宋佳音。“嗯嗯嗯!很难不赞同,像你们两个人的工作这么忙,怪折腾人的哩。”
三人很久没有打过通话了,这一打,丝毫不减当年半分情谊。
潘舟舟笑了笑,随后轻轻叹了口气:“下周二我需要出国,这是我第一次天文观测,具体多长时间还没有结果。”
另一头两人一阵“啧啧啧。”
这时,宋佳音忍不住问:“我说舟舟,你那个天文工作全世界跑来跑去真的不累吗?你最近身体还吃的消嘛。”说到这里,她还是有点担忧,近几年潘舟舟的胃病很有可能再复发。不过上次去的时候医生说她保养的还算可以,接下来会不是那么难熬一些。
“放心,一切安好。”
听她又这么说,她们俩都无奈地摇了摇头。
莫柏洲的事情她们俩还是知道点的,宋佳音还和他打过几次照面,大抵摸出了个外在。有些事情是真的不能当着潘舟舟的面聊,还是私下和赵韵聊更加直接一点。
她们曾讨论过这个离别的事情,在高三那整个学业重重的年里,潘舟舟和旁人聊得也是少之又少,就总感觉吧——缺了点很重要的调味剂。
每次在班里看到的都是潘舟舟看书复习预习的模样,什么也没变,但却好像什么又变了。比江茸和郑泽端在的那会儿还难搞。
还有贺知予那个家伙,不知道是怎么了!就那么短短一小会儿时间,脸色真是相当精彩——可怜,不知所措,悔恨,愤怒,简直就像是百味糖一样。
赵韵和宋佳音一阵唠嗑。该叹得都叹了,该赞的也都赞了,好好工作吧,年轻人!
…………
萨摩亚位于太平洋南部,共有十个岛屿组成,其国土面积共二千九百平方公里,也被联合国列为‘公认的最不发达国家’之一。
她很小的时候看《月亮与六便士》中说萨摩亚是地球上第一个迎接日出的国家,其环境多数是丛林沼泽,湿润无比。
潘舟舟所在的观测组代号s—98,组内一共加上她是六个人,四男两女,除了组长以外都是和她年龄差不多的人,交谈起来还是很方便的。
一行人落地以后走了很久才正式到达目的地,几个男生刚气喘吁吁地扎完营地就被这个小组的组长孙觅过去喊话,一时间不免要死要活。
“小刘,你去帮我把这些照片和表格递给他们。”孙觅站在一个大石头上,架起了望远镜。
“诶,好嘞。”
小刘是这个队另外一个女生,真名叫刘雅楠。长相算不上那么出众,皮肤是小麦色的,腮上有一些麻子。性格朴素大方,和小组里的人总能聊上那么几句。
潘舟舟看了看手里留下的照片,想起了‘一夜间从最后一个迎接日出到第一个迎接日出’的虚头,不禁黯然失笑。
帐篷里的男生故作玄虚地冲她喊道:“潘小姐不休息一下?”
她没回应,等来的却是刘雅楠的话:“先别说啦纪玉,孙组长有照片给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