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离莫柏洲走后的一周前，姚然和潘东来回来了。
“母亲，父亲，别来无恙。”潘舟舟接过他们手中的箱子，谈吐间比之前变化了不少，这或许相对他们而言是一件欣慰的事情。
姚然用手抓了抓她的脸颊，调笑道：“还是水嫩嫩的，看着就舒服。”
潘舟舟浅笑：“您这一回来更让人舒服不少。”她从包里拿出一颗话梅糖，就像当初他们接她放学一样。“生活总要有点色彩，给您。”
姚然接过，开心了好一阵。
潘东来最终还是愧疚在心，想说些对不起的话。但看着两人开心的模样，一时间还不知如何下手。看在这些年女儿对他那么敬仰爱戴，他却用自己的懦弱撕毁了女儿的心，到头来是玉碎珠沉，自己成了补阙灯檠。
“父亲。”潘舟舟轻唤了一声，想来她也是有话要说。
潘东来回过神，狠狠叹了口气：“对不起。”
他觉得潘舟舟应该恨死他了吧。
“这些年别人欠我的对不起太多了，我担不起。”她抱着箱子，走在机场光滑的地板上。“恐怕我这么说对您有失礼仪。您的道歉是真心的，现在就当这是——我之前柔弱的补偿品吧。”
什么东西，也多少需要点代价。
潘东来复杂地看着她，良久，他开口：“你变了好多，好多好多。”
她不再是那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了。或许现在的潘舟舟终于体会了“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感觉，一切噪音音都变得平淡如水，一点就散。
“人总是需要经过锐变，只不过就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了。”潘舟舟回答。
潘东来嘴巴里有些苦涩，却说不出来点什么。每一句话都有道理，但都像一把利刃狠狠插进他的皮肉中。
姚然为了缓解这僵硬的气氛，干脆把他们都聚过来。“今天人家小莫也在呢，你们俩就别这么严肃喽。”
一个一把老骨头的男人了，只会责怪孩子。她觉得这种人最没骨气！现在又开始各种对不起，当初他伤害女儿的时候怎还没料到会有今天这个下场！
姚然没有潘东来那种酸劲儿，反而鼓励潘舟舟：“妈妈一直站在你这边！即使你再怎么变也永远是我们的女儿啊，是不是老潘！”她用胳膊肘拱了拱潘东来。
潘东来耐不住这女人的性子，只能一一应声。
“行，吃饭去。”
莫柏洲也跟着抱了几个大箱子，一直跟潘舟舟并肩而行。潘东来和潘舟舟说的那些话他一字不差的都听了下来，却并没有做什么表态。
潘舟舟挨着他，很明显有一些失落。“再过个一周你就要走了，那你以后还会回来吗？”
莫柏洲：“会吧。但不知要多久。”
最少也需要六年了。
他接着补充：“我的手机账号会注销。”
潘舟舟清楚，如果去国外就要调节到外网模式，整个手机几乎全然换新，相当于她和莫柏洲之间需要整整隔绝六余年之久。
听说他要回英国，那里应该还是那么美吧。
再者他们身为亲戚关系本来也不能结婚，她估计自己最后只是一厢情愿罢了。莫柏洲会找到更好的姑娘，他们会过得很幸福。
潘舟舟想了想，不知该说点什么，于是便叮嘱了一点以她的角度总结出来的东西：“你以后伤心了一定要说出来，不要总是憋在心里。学习上的话就是努力且加多复习，不过这点相信你能做到。多喝热水，不要老喝咖啡什么的，那种你也知道……对睡眠一般。”她一口气说了这么一大堆，说白了还是放不下心。
莫柏洲摸了摸她的头，“好，听你的。”
在临走前的一天，潘舟舟带他去了自己常去的那家咖啡厅。因为这大半个假期以来莫柏洲都在监督着自己，所以一直都没去这里。
“小姐，照常两杯拿铁？”服务生走了过来，熟练地向她确认。
潘舟舟：“不了，两杯薄荷茶即可。”
服务生看了眼她对面的男生，不禁一阵脸红。随后连忙摇了摇脑袋确保清醒，一溜烟地跑走了。
谁料，这次莫柏洲率先发问：“我马上要走了，不趁现在多说几句？”
潘舟舟感概：“真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
一眨眼，小男孩长成了少年。
一眨眼，从离别又变成了离别。
一眨眼，原来真是一个眨眼的瞬间而已。
莫柏洲颔首，尝了尝刚端上来的薄荷茶——清凉爽口。“你会难过吗？”
潘舟舟像赌气似的把头转了过去：“不会。”
莫柏洲低下了头，“可是我会。”
他觉得自己的心大抵就栽在她的身上了，永远也拿不下，取不走。
……………
这一刻，周围仿佛什么声音也没有，任她再怎么听，她也无法去注意了。但她现在既想哭又想笑，当初一见钟情的是她，死心塌地的是她，先淡漠的是她，最后难受的也是她。
这情蛊，干脆就放在她身上好了。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串风铃。那只风铃与莫柏洲常带在身上的不同，它非常新，没有一点铁锈的痕迹，油漆也是一点没掉。紫蓝色的麦穗挂在下面，中间的布条上写着两个很秀丽的字：雪月。
初见赠风花，离别赠雪月。
也算是弥补了之前的一桩小遗憾了吧。潘舟舟想。
十三年前的风雪天里。
“舟舟，你看这是谁来了啊。”姚然连忙拉着她稚嫩的小手站到门口，迎接她的小姨——琼斯。
姚然笑着跟她解释：“你琼斯小姨这次来呀，可还带了个小弟弟来呢！”
潘舟舟懵懂似得点了点头，天蓝色的双眼与她四目相对，美得不可收拾。
“妈妈。”潘舟舟拽了拽姚然的衣角，小声询问道：“他的眼睛是不是和童话里的王子一样？”
姚然捂住了嘴，她也在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