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两……
这夏瑄和金大洲二人直接懵了。
他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六百两是什么概念?
等于每亩地就直接涨了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银子可不是小钱。
何况他们大多都有数十亩的地在身上。
原以为一钱不值的东西,现在竟有人突然高价求购。
这……
夏瑄和金大洲二人面面相觑之后,俱都倒吸一口凉气。
夏瑄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境,于是道:“你再说一遍。”
“小人愿六百两纹银每亩求购……”陈容道。
夏瑄死死地看着他:“你不是开玩笑吗?”
“不敢玩笑。”这叫陈容的人正色道。
夏瑄毕竟不是生意人,而且年轻,还没到尔虞我诈的年纪,禁不住道:“这地值不了这么多钱。”
一个权门家的二傻子。
这陈容心如刀割,不过细细一想,眼前这人,说不定甚至都不知道庄稼是地里长出来的呢。
说起来,陈容不动心是假的,低价收购,那真是血赚。
可他也很清楚,有些银子是不能挣的。
他是求财,不是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赌命,跟这样的人打交道,唯一的办法就是坦诚。
于是陈容很真挚地道:“它值这个价。”
夏瑄越发的迷湖,下意识的就道:“为何?”
陈蓉犹豫地道:“就在这大街上说?”
夏瑄此时已来了精神,便道:“哎呀,方才失礼,失礼了,我家就在不远,不妨到舍下细细说。”
陈容颔首。
当下三人一起到了夏家。
夏家占地并不大,宅邸也非是凋梁画栋,甚至许多地方显得古朴陈旧。
可这陈容一进去,便知道此家的主人不凡。
这里的仆从,一个个谨言慎行,说话细声细语,张挂在厅中的字画,绝非是什么名家的大作,可看这行书,却又极为不凡。
这除了主人有品位之外,只怕这些字画,也多是一些友人相赠,而且这些友人的字画,虽非市面上那些名家大作,可造诣却都不低。
这与那等富贵之家比起来,可能显得残破,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清贵之气。
请这陈容落座,陈容忙笑了笑道:“二位公子……不必多礼。”
方才称军爷,现在却称公子,显然这陈容已经意识到,对方的身份,更为不凡。
夏瑄道:“到底是什么缘故,你说来听听。”
“其实很简单。”陈容道:“起初这车站的土地,在栖霞那边也有预判,觉得价格应该在一二百两之间。”
“为何?”
“因为那是车站。”
夏瑄迟疑道:“你不妨把话说得明白一点。”
“此乃商货通衢之地,小人行商多年,知道这通衢之地土地的价值,不说其他,此地靠近车站,那么你想想看,无数的货物要出入,这货物要出入,也就意味着大量的商贾聚集,货物是什么,货物就是银子,何况还有大量的客流,这客流……也是财富啊。”
“我懂了,你是说……有了这车站,就形同于是市集。”夏瑄也非是全无见识,立即便开始想到了什么。
“对。”陈容接着道:“所以此前大家预计是一两百两银子,可后来却察觉不对。”
“这又是为何?”
“因为这车站的物流,比大家想象的更为庞大,有人算过账,这车站每日出入的货物,竟不在运河的水路枢纽之下。”
夏瑄还是狐疑:“那又如何呢?”
“公子可知道南通州?”
夏瑄立即点点头道:“啊……这个知道。”
“那么可知近来的天津卫?”
“这……也略知一二。”
“那天津卫本是不毛之地,却因为乃是运河的卡头,朝廷大量的物流,若是要运往北方边镇,都需途径此地,这区区卫所,如今已商铺林立了。”
陈容顿了顿,接着道:“而这车站……货物的吞吐,甚至可能比天津卫还要大上不少。再加上客流……就意味着,每日都是人头攒动,乃天下人口最密集之处。这些时日,许多的商贾,都往各处车站去,除了是看个新鲜,瞧一瞧这蒸汽机车,再就是了解附近的地势和行情。”
“小人不才,对此也多有一些关心,直到这铁路司将货运的价钱还有时间列了出来,小人就明白,此地……是聚宝盆。”
夏瑄诧异道:“这又为何?”
陈容笑了笑,他很耐心地解释:“因为价格相比于其他的运输,还有时间而言,这铁路实是运输的利器,将来这铁路势必为人各处的筋脉,而一个个站点,也必是天下的枢纽。”
“此枢纽之地,你想想看,商贾需要大批货物运输,那么为了提供便利,这车站附近会不会聚集大量的车行,会不会有大量的客栈和酒肆?会不会需要许多的货栈,这不啻是平地出了一座新城啊,而这车站,便是此城的正心。”
夏瑄和金大洲此时算是明白了。
只见陈蓉继续道:“栖霞的市集,你听闻过吧,那儿一亩地,往往需要数百两银子。为何?因为你若是购下,打开门做买卖,那地方……客流不小,只要买卖不太糟糕,一年下来,一两百两银子的纯利,却是不在话下的。”
“你们想想看,数年时间,只要妥善经营,就可收回土地的成本,这是何等的好事,正因如此,不少商贾,都看到商机,想办法购置市集的土地或者门脸,可那儿的主人,却都学聪明,怎么可能将这下蛋的母鸡给人呢?因此,市集那儿,铺面和土地租赁的情况较多。”
“而如今这车站,也是如此,若是熬个几年,到时候……哪怕在这地上随便建一点什么,做一点买卖,足以使子孙无忧,两位公子想想看,这能便宜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金大洲和夏瑄就算再蠢,也明白怎么回事了。
夏瑄禁不住狂喜道:“这样说来,我还挣了!”
“正是。”
“哈哈……”夏瑄大乐道:“方才本想便宜卖你,你倒和我说了实话。”
陈容微笑道:“此不义之财,小人虽乃贱商,却也不屑为之。若是想要公子出售,也得是公子心甘情愿方可!”
“好。”夏瑄大喜过望地道:“那么就多谢相告了。”
“这地……”陈容道:“若是公子不嫌,不妨售我?”
“我们二人的地可不少,你有这么多银子?”
“这个倒是无碍,银子嘛,总是能筹措出来的。”陈容笑了笑道:“小人经营的乃是矿产买卖,在芜湖县承包了几处煤矿,这煤矿最需要的便是铁路运输,将来……便想着,将自己的商行建在车站左近”
“如此,商行开张,即可在车站附近做买卖,与人交涉方便,也可随时与车站交涉,确保货物畅通无阻,你看,这岂不是一举两得。”
“原来如此。”夏瑄意外地道:“想不到你竟是做大买卖的。”
“哪里,哪里,不足挂齿,实是小人读书不成,所以只好……”
夏瑄摆摆手:“不不不,我不也读书不成,现在在幼军之中值事吗?”
“那这地……”
“我想了想……”夏瑄和金大洲对视一眼,夏瑄道:“这地,我租赁给你吧。”
陈容:“……”
夏瑄和金大洲虽然单纯和年轻,可毕竟不是傻子,这陈容已经一切相告了,自己只要稍一琢磨就知道……这玩意……现在还只是不毛之地,就已价值六百两。那将来还了得?
这就是一个聚宝盆啊,现在虽然每月还钱庄的债务有些吃紧,可若是卖了,岂不是对不起列祖列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