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等等!”
冷水寒向前伸着手,不料被刘姥姥一把攥住。
“我的哥儿,吓死姥姥了!”,刘姥姥坐在炕边,泪水夺眶而出,喜不自禁道:“你可醒了!”
“这一天天的,才中了邪,又被雷活活劈了,明儿啊,你好歹去庙里上上香!”
“我上他个……”,冷水寒此刻正担心着橘猫,忙改口问:“姥姥,我睡多久了?”
“左右不过两个时辰”,刘姥姥一边起身朝房外走去,一边道:“我的好哥儿,你安心歇歇,我给你弄吃的去。”
“姥姥,别费那事了,我今儿得回去。”
“青儿呢?”
“等那瓦房盖好了,你托人给我捎个口信儿。”
冷水寒匆匆撑起身,喊住刘姥姥。
“青儿在烧水哩,我那汤,也快炖好了。你这一身血污的,定是要洗一洗,左右吃了再走。”
“板儿他爹的衣裳,我拣了身好的,就放在青儿屋里,你将就穿着。”
刘姥姥说罢,仍朝灶房去了。
待热水浴过身,又喝了碗滚滚的肉汤,冷水寒便领着青儿,辞了刘姥姥,往城里去。
行至半路,行人渐多,青儿愈走愈慢。
到城门口时,青儿低着头,羞窘不已。
冷水寒这才恍然大悟般“咔咔”脱掉了脚上的鞋子,随手一扔。
先前,他还以为这小丫头是舍不得家人,故而走不快。
“哈哈哈哈”,冷水寒牵着青儿的手,大笑道:“男儿俊,女儿贤,定要赤脚走人间。”
天色渐晚,两个人,一大一小,赤着双脚,走进了喧闹繁华的京都城。
……
荣国府,西北偏院。
厢房里,晴雯坐在圈椅上,蹙着眉,生着闷气。
娇杏回来后,这院儿,显然是不宜再住了。
外面都传她家那位爷,和这位娇媚子,不清不楚的。
偏偏她家那位爷,当真心大,也不知避嫌,老要和这寡妇住在一起!
唉,那位爷,早早儿地就说,要寻个宅子,搬出府去,这些时日过去了,愣是没见着半点动静。
真真是“男子的嘴,骗人的鬼”,再信他,就活见鬼了!
也不知那位爷,这两天,疯哪里去了?!
偏连个招呼都不打,害她担心!
……
此时,不远处的正屋内,娇杏怔怔望着跟前的方桌,稍稍探出手,又匆匆缩回。
许是身子清瘦了不少,她那衣袖,明显宽大了一截,露出白腻如脂的手腕。
手腕上,细细的银镯子,叮叮铃铃碰在一起,轻脆作响。
那方桌上,多了许多瓶瓶罐罐,里面满满当当装着剥好的瓜子、花生仁儿。
娇杏望着望着,不禁潸然泪下,呜呜咽咽地抽泣着。
她脑海里,一幕幕往事,再次浮现……
那时,冷水寒刚进贾府,挨了老太君毒打,卧床不起。
贾雨村又整日忙着跑官,无暇探望,便叫她去贾府多走动走动。
娇杏到了贾府,见到冷水寒,也是惊讶不已。
他那模样儿,哪还有先前的那股子傲劲。
冷水寒蒙着头。
全身蜷缩在衾被里。
娇杏强把衾被拉开,和他说话,他不理。
帮他换药,他还是不睬。
后来问送药的小丫头,娇杏才得知,他是心里不畅快。
大夫说,那些小厮下手太狠,往后,寒哥儿怕是再难下床。
娇杏自是不信的。
此后两个多月,她隔三岔五便来探望,强拉着冷水寒下床。
搀扶着他,从床头,一点点挪到床尾。
起初好几次,冷水寒没撑住,颤颤巍巍刚站起,便把她压倒在床上。
她没恼,冷水寒反而恼了。
娇杏只好耐着性子,细声细语哄着他,劝他再试试,再试一次。
有一回,周瑞家的碰巧从厢房走过,听到里面“嗯”啊“呀”啊的喘气声,便断定她在作那见不得人的事儿,在房外大骂她是“狐媚子”,叫她“往后可别再来”,“来一次骂一次”……
没过两日,娇杏还是来了……
再后来,贾雨村暴毙,娇杏入狱,等出了衙门大狱,她实在不堪受辱,本欲装疯扮傻,寻个地儿自我了断,不曾想,却被冷水寒给拽回了家……
接下来的日子,是她一生最平淡,也是最快乐的日子……
尤其是那一天,冷水寒告诉她,往后可以安心睡了,那些噩梦里的人,再不会出现……
可惜好景不长,她很快被接去了东府……
自从贾珍得知她那“失魂症”是佯装的,便不止一次逼问她,那冷水寒,是不是不知礼义廉耻,日日与她宣淫。
娇杏自是不语,仍扮着“失魂症”。
日日哭着。
夜夜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