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孽障,快别嚷嚷,成何体统!”,王夫人撇了眼暗自窃喜的贾宝玉,皱眉道。
那副幸灾乐祸的嘴脸,她这个做娘的,都看不下去。
“太太,我是好心……”,贾宝玉满脸委屈,正要解释。
“还不闭嘴?!”,王夫人恼怒不已,应声打断。
训完贾宝玉,她拉着薛姨妈的手,一边朝外走,一边提醒道:“宝丫头如今还在待选,可不能放任这些子虚乌有的事,坏了姑娘家的名声。走,咱们瞧瞧去!”
薛姨妈听了,犹如当头遭了一棒喝,此时才明白过来,这事儿,不宜声张,更不能去看。
若是真瞧见了,一旦传扬出去,悠悠众口添油加醋一番,薛宝钗再无进宫的可能。
“恐……恐……”,薛姨妈扭扭捏捏了半天,硬是没挤出一句话。
此刻,她身在贾府作客,胳膊哪里拧得过大腿。
纵是百般不情愿,薛姨妈也没法子,只得亦步亦趋随着王夫人朝偏房去。
贾宝玉和薛宝钗见了,一个喜形于色,一个羞愤难当,当下各自怀着心事,缓步跟了过来。
王夫人自然有她的小算盘。
自打薛姨妈拖家带口,千里迢迢从金陵投奔过来,府里上下,哪个不夸薛夫人命好,死了夫君还有姊妹帮衬。
王夫人见了这等光景,心里舒坦,面儿有光,事事愈发悉心关照着。
她打心底希望,薛姨妈能在京都过过舒坦日子。
可话说回来,凡事都讲个度,再好也不能比她更好。
那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事,岂是人人都能想的。
这嫡亲的姊妹,竟起了歪心,想要东施效颦,把宝钗送进宫。
万一那宝丫头,真选上了妃,将来骑到元春头上,那还得了?!
那还不是活生生的白眼狼!!
王夫人不好明着反对,正犯愁。
真真天遂人愿,想什么来什么!
眼下,有机会能断了薛姨妈的妄想,她哪里肯错过。
再说,这荣国府的爵位,被长房贾赦一脉袭了,将来贾宝玉长大,想出人头地,怕是难得很。
薛家的家底,她是清楚的。
宝丫头,是个通世务的。
薛蟠,又是个不长进的。
若是宝玉能和宝钗结亲,没准儿,往后薛家的门面,宝玉可以接过来。
……
梨香院,偏房。
书桌上,两幅《吹箫仕女图》,一左一右摊开摆放着。
薛蟠见冷水寒看得入神,洋洋得意道:“怎样,还是真货好看罢?”
“都好,都好”,冷水寒笑着回道,目光在两幅画之间来回梭巡。
“快别放屁!”,薛蟠不甚同意,点评道:“真货箫粗,假货箫细,粗的才是好箫。”
“薛兄弟,这就是你不懂了”,冷水寒轻叹一声,正色道:“箫的粗细,可不是随意画的。”
他一面指着两幅画上箫的不同,一面解释起来。
“粗箫,声大音沉,其气蔚然响亮。人语喧闹时,闻箫识人,箫中未尽之意难再平。”
“而细箫,则是声柔音缈,其色宁静悠远,独处静品时,人箫合一,更有心箫相印之感。”
薛蟠听了,怔怔呆站半晌,仍是不懂,摇头道:“这般弯弯绕绕,也忒不爽利。画个箫而已,还讲那么多门道!”
“薛兄弟是明白人,不懂便是懂了。”
冷水寒的视线,回到左边那幅假货上。
画上落有一行隽秀字迹:“玉箫堪弄处,人在凤凰楼。薛氏素君戏笔。”
“一幅是知音难寻,一幅是箫即知音。也妙,也妙。”
他自顾自说着,并不打算拿走左边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