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陛下有心再建水师,重现永乐大帝下西洋的盛况,派人来兵部找寻永乐年间的宝船图纸。是你唆使前任兵部尚书藏了图纸。最后陛下只好不了了之。”
“这种欺君之罪,一般人生怕别人知道。只有你刘大夏,生怕别人不知道。”
“你当时对兵部尚书说:永乐皇帝7下西洋,虽然耀武扬威,但于国朝没有好处,花了偌大的财力造船,空耗国力。如今陛下登基,又要行此好大喜功之事,我辈必须阻止。”
“你不光建议尚书藏起宝船图纸,还大言不惭说:这等耗费国力的东西,有害无益,不如一把火烧了去!”
李四有略微停顿。
“这种私下密谋的话居然能传得许多人知道,必然是你自己有心公开。你说这种话目的何在?无非是耸人听闻,求一个名声远扬。”
“还好你胆子还不够大。”李四有冷声道,“今天在兵部找到宝船图纸。假如图纸真被你烧了,你猜我会怎么收拾你?”
“国朝数十年积累,几十万工匠呕心沥血的成果,真要是毁了,把你刘大夏从祖宗十八代起全砍了都不够赔!”
李四有的声音冷厉,越说越高亢,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
汪直瑶民出身,见识浅薄,听到李四有的话,顿时觉得文官们胆子也太大了。
四周的锦衣卫和西厂番子闻言,都在心里计算数十年积累,几十万工匠的心血到底值多少银子,闭着眼睛猜:起码值1千万两。
这些人在心里倒吸一口凉气。
大堂里的文官们其实不在乎的,他们低着头不说话,假装没听见。
刘大夏涨红脸,口里呜呜想说话,但臭抹布堵住了他的嘴。
汪直拿着腔调说道:“刘大夏欺君罔上,某家要上奏圣上,把他”
说到一半,他拿眼睛看李四有。
李四有淡然道:“陛下自有圣裁。既然刘大夏这么好名,我觉得他就应该求仁得仁,求名得名。”
“剥皮实草点天灯。”汪直道,“他肯定会出名。”
刘大夏闻言在地上剧烈反抗,被番子们使劲按住动不了。
李四有却道:“但是宝船图纸毕竟没烧啊,把人弄死是不是有点过分?俗话说,一坨狗屎也能肥田呢。刘大夏不是狗屎,他——”
“他是个拉狗屎的。”汪直插话道。
“瞎说。他是个有本事的能吏,只是他这种人不能当大官。”李四有横一眼汪直,嫌弃他粗鄙。
“刘大夏是一堆发光的金坷垃,扔到地里能肥田的。他不是做梦都想出名吗,我有个办法可以让他名垂青史。”
李四有不再卖关子,接着说道:“让他到西南最穷的县去当县官,而且要当一辈子的县官,不准升官。”
“他将是国朝历史上第一个当一辈子县官的,名垂青史,独一无二。”
汪直闻言瞪大了眼睛。
大堂里的兵部官员觉得这李四有太歹毒了,把人家发配边疆一辈子,永无出头之日,太恶心人了。
李四有坐在椅上抖一抖飞鱼服。
“刘大夏,你觉得满意吗?满意你就点点头。”他问地上的刘大夏。
刘大夏冷静下来,目视李四有,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反而目光深邃若有所思。
李四有又道:“汪直想南征。你说东南贫困,已经是一锅温水,大军过境,温水立刻变成开水。你说的很有道理啊。”
李四有与刘大夏目光对视,沉声道:“但这锅水是怎么烧起来的?不该是你们文官治理的问题吗?此次假如陛下准许南征,其实是在替你们文官擦屁股,懂吗?”
汪直本来只是想趁机捞军功,听到李四有的话突然觉得自己是正义的,光明正大的。他恶狠狠地加上一句。
“我上奏圣上,将刘大夏外放西南边疆,到最靠近安南的地方当个县官!”
说完,汪直朝着刘大夏嘿嘿一笑。
然而地上跪着的,被堵住嘴的刘大夏却神色淡然,无悲无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