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谓也点点头,不置可否道:“高手博弈,每一步都暗含深意。皇上先手落子,太上皇后发制人。如今皇上又顺水推舟,恩赏王爷,赏的还是太妃所赐之物,鹡鸰香念珠。诗经有云‘鹡鸰在原,兄弟急难’,据王爷所说,太妃待王爷甚厚,又抚育皇上成人。皇上此举,不言而喻,便是希望王爷与皇上亲如兄弟。”
水溶恍然大悟:“文长博通古今,这小小一串念珠竟还有此一说,若不是文长提醒。本王差点就忽略了圣意,难怪那夏秉忠反复提及这串念珠的来历。”水溶还有印象,前世红楼原著中,北静王将这鹡鸰香念珠送给了贾宝玉,贾宝玉又送给了林黛玉,林黛玉嫌弃是男人用过的东西,弃之如敝履。
这些个浑人,拿御赐之物完全不当回事,想送就送,不要就扔,罔顾圣意,不是活脱脱在作死?
水溶心中再次庆幸有徐谓在身边,以自己这半路出家的半吊子文化人,在这古代还真要走很多弯路。这古人说话讲究一个诗以言志,歌以咏怀,啥事不明说,只说一半,剩下的自己去悟吧。
见北静王明白过来,徐谓笑道:“王爷谬赞了,为王爷分忧是文长分内之事。既然皇上抬爱,王爷便坦然接受,明日正常进宫谢恩。想必皇上现在也不会有什么要求。且看太上皇怎么说便是。”
同一时间,王子腾也接到了旨意。早朝上的一幕,让王子腾以及满朝文武都以为太上皇准备放权于皇上。没想到下了朝,太上皇立马变脸,直接乾纲独断,谕旨内阁与皇上擢升史鼎的同时,连带推北静王上位统领神枢营,并让自己代掌兵部尚书辖制三营。这招真够老辣,在王子腾看来,皇上到底还是太嫩了,有些急于求成。不过北静王上位,史鼎进京也是好事,外甥女与北静王的亲事便更好操作了。念及此,王子腾叫下人去把管家叫来。
管家季名正好有事要禀告,王子腾便问他昨日给南京的信寄出去没。
原来昨日从北静王府回来后,他便修书两封,一封给薛汝盛,让其通过史鼎去请皇上赐婚;一封是邀小妹一家进京。得知信已快马寄出,王子腾便不再多说。
季名这才回道:“禀老爷,大姑太太一家来了。另外,镇国公府上和神武将军冯唐以及保龄侯史鼐递上了拜帖和礼物恭贺老爷荣升。”
王子腾道:“拜帖和礼物你按规矩办就行了。你把大姑太太她们领到后堂奉茶,老夫马上过去。”季名躬身应是便退了出去。
后堂内,季名见这位大姑太太家的二公子不过十来岁上下,却似小大人般正襟危坐在大姑老爷对面,就忍不住心中发笑。
这位大姑太太家的二公子,是一门两公‘宁荣’贾家的嫡系子孙。据说是出生之时口中含玉,故起名宝玉。生的倒是丰神俊秀,一表人才,荣国府家人都传有大造化。
所以府中从上到下都视若珍宝,荣国府的老太太更视之为命根子。谁承想,这位爷从小不爱仕途经济,只喜在脂粉堆里打转,把个大姑老爷气的半死。是以见了贾宝玉不是打就是骂,以至于贾宝玉一见他老子就如耗子见了猫般小心翼翼,不敢放肆。可一旦脱离了他老子视线,又故态复萌,我行我素起来。
看着贾宝玉的模样,贾政轻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贾宝玉生母也就是王子腾的大妹王夫人见爷俩这幅表情也是无可奈何,只得勉强一笑,没话找话道:“老爷,兄长荣升,我们今日来的匆忙也没准备贺礼,况且大伯也没来。我想着是不是改日在府上设宴,邀请兄长过府庆贺一番?”
贾政捋了捋三尺长须道:“夫人说的有理,昨日护送林丫头进京的那西席贾雨村如今还在府上,正要托内兄奔走打点。”贾宝玉见父亲转移注意力,顿时松了一口气。只想赶紧见完舅舅,回老太太那里,多一刻都不愿意待在父亲跟前。原本今日不想来,可太太非要他来,他对舅舅升官一点兴趣都没有,可拗不过太太,只得像上刑场般跟随父母前来道贺。
不多时,王子腾进了后堂。贾政忙站起身道贺:“恭喜舅兄荣升。”王夫人和贾宝玉也起身望向王子腾。
王子腾爽朗一笑,望着三人道:“存周(贾政字不必如此,快坐。你们也都坐下。都是自家人,这么客气。”
几人分宾主落座,王子腾笑着看向贾宝玉道:“宝玉如今有十二岁了吧,存周你们夫妇是如何打算的?”
贾政夫妻俩对望一眼,还是贾政尴尬地开口道:“不瞒舅兄,依我之意,自然想让宝玉科举出仕。可这孽障整日里无心学问,只一味在府里嬉闹度日,家里太太,老太太们又护得紧。我整日又公事缠身,就不大管的过来。”
王子腾点点头道:“存周的难处我都明白,不过你们府上对宝玉还是太过宽纵了。你二人就宝玉一子,还是要早做打算,如今可不比以往了。”
贾政懵懵懂懂,越发尴尬,只能点头道:“舅兄说的是。”
王夫人母子更是不明所以,见三人都没明白他的意思,王子腾便不欲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