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幢抬眼,“母后,我听说亲王成亲后是要离京就国的”。
所以,母后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送我离开吗?
那还不如送我回神农山。
羊太后急切俯身抓住宝幢的手,“小七,母后不是那个意思”。
宝幢凝目看向羊太后抓着自己的手,喃喃叫了声母后。
羊太后就被他这简简单单一声母后叫得红了眼。
“母后,我想回神农山”。
宝幢再次开口,温和的声音委屈中带着迷茫,“母后,小时候,我走到哪都要人背着、抱着、扶着。
不要说出门了,就是开窗透个气,嬷嬷们都不许。
那时候,我就天天想要是哪天我好了,我想到哪儿去就去哪儿,要是谁敢啰嗦,我就杀了谁。
现在,我好了,却还是哪儿也去不了。
连虞指挥使妹妹及笄,我想去瞧瞧热闹,再送个礼,虞指挥使都说我不方便去,我还从来没见过及笄礼”。
羊太后只觉摧心伤肝一般,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攥着他的手就走,“怎么不能了?
别说是虞指挥使的妹妹及笄,就是虞指挥使洞房,你也去得!母后陪你一起去!”
宝幢迟疑,“可是,虞指挥使不喜欢我,他妹妹及笄,他不给我下帖子,我自己说要去,他都说不行。
他妹妹好像也很讨厌我,我送那么珍稀罕见的一尺天给她,她都不要”。
“他们敢!他们敢讨厌我的小七,我诛他虞家三族!”
羊太后发着狠,连自称“本宫”都忘了,“走,母后带你一起去,我倒要瞧瞧那个虞信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说不欢迎!”
“可是,我没有准备礼品”。
羊太后小碎步迈得更快,“我皇家还怕没有好东西?我们先去,让奴才们准备礼品送去,快些,别迟了”。
她儿子好不容易不清心寡欲了,有了点好奇心,有了与人打交道,而不是与佛打交道的兴趣,这些都不是问题!
……
……
从辰时起,薛府门外的车马就络绎不绝而来。
薛府开了正门,薛蟠和来帮忙的贾琏带着一干管事、仆役亲自立于大门外迎客。
虽说车马等都有管事、仆役等帮忙安排,薛蟠和贾琏二人也还是忙得脚不沾地。
主要是大多都是得罪不起的贵人,两人根本不敢怠慢。
好容易挨到巳时中,车马渐稀,贾琏松了口气,对薛蟠道,“应该没什么人来了,你再等一会,我进去瞧瞧大表哥那边有没有要帮忙的”。
贾琏正说着,忽远远见乌泱泱一队仪仗往这边而来,中央四顶锅盖大的黄罗伞在初冬的暖阳下金灿灿地十分招摇。
黄罗伞!
还是四顶!
那是太后娘娘出行的规制!
贾琏呆了呆,忙拉着薛蟠跪下,虽然说太后娘娘的銮驾肯定不是到薛家来的,但既然已经走进了栗子胡同,肯定会从薛家门口过,他们自然要下跪恭送。
果然,不多会,那乌泱泱的仪仗就到了跟前,贾琏等人俯身贴地,头都不敢抬,静候羊太后的仪仗过去。
不想整齐的脚步声到了跟前竟是停住了,一道苍老尖细的声音响起,“太后娘娘凤驾贵府千金芳辰,还不快快迎驾”。
贾琏呆住,有一瞬间,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高呼千岁,一边命人拆除大门门槛,一边遣人立即去向虞信报信。
虞信正在里面陪客,听了也是一惊,忙起身朝众宾客一抱拳,“诸位,太后娘娘凤驾到,还请诸位随虞某前去迎驾”。
虞信的话立即在众宾客中引起一阵骚动,太后娘娘竟然来了!
他们绝大部分都是冲着虞信的圣宠来的,没想到虞信的圣宠竟然到了这种程度!
一个义妹的及笄礼竟然惊动了太后娘娘亲自驾临!
一瞬间,众宾客看向虞信的目光越发地炙热,忙都跟着虞信前去接驾。
这时,后院也得了消息,亦都是大惊失色。
薛太太和薛三太太又是欢喜又是害怕,早已没了主张,好在王熙凤还能撑得住,忙安排众女客去二门外等候迎驾。
羊太后的凤辇直接进了薛府大门,虞信领着众宾客于影壁后跪迎。
羊太后的凤辇停了下来,宝幢下了辇,合十回礼,含笑开口,“母后吩咐,诸位快快请起,尽管如旧观礼,只请虞指挥使来陪母后走一走便是”。
虞信,“……”
怪不得太后娘娘突然来了,肯定是这个假和尚搞的鬼!
待至垂花门,众女眷带着丫鬟、婆子下跪迎接,依旧是宝幢下辇令众人免礼。
凤辇一直进了东室,羊太后方由宝幢的搀扶着下了辇。
此时,乌泱泱的人群已在虞信的示意下都退下了,只余薛家几个主子和客人中够资格面见羊太后的诰命夫人。
羊太后态度亲和,含笑开口,“大家不必拘束,今天原是本宫一时兴起,想来虞指挥使的妹妹及笄礼上凑凑热闹,却是给你们添麻烦了,还请薛太太和薛姑娘莫要见怪”。
薛太太脸都僵了,忙道不敢。
羊太后又看向薛宝宝,笑道,“真真薛太太会调教女儿,养的三个女孩儿都跟花朵儿似的,本宫实在是爱得紧。
这不,听说薛姑娘及笄礼,就想着过来凑凑热闹,薛姑娘,过来让哀家仔细瞧瞧”。
薛宝宝僵着脸上前,羊太后牵起她的手上下看了看,笑道,“今天是薛姑娘的好日子,哀家也随份礼,希望薛姑娘一生平安顺遂,事事如意”。
羊太后身边的宫人托着托盘上前,铺着红绸布的托盘上是一柄镶着红宝和绿松石的金如意。
薛太太软着腿,带着薛宝宝下跪谢恩。
宝幢含笑合十,“母后送这么好的礼,却是叫贫僧为难了。
那贫僧便将陪伴本王多年的佛珠赠予薛姑娘,希望能庇护姑娘平安康健,遇难成祥”。
那串佛珠乃是由最上等碧玺石串成,如一汪春水被宝幢捧在手里,小心翼翼送到了薛宝宝面前。
羊太后动了动唇,又将话咽了下去。
当年国师为保住小七性命,奉上了三件宝物,第一件是他一直系于额心的清心石,第二件就是这碧玺手串。
小七想是不知道这件宝贝的来历,竟是随手就送人了。
只宝幢话已经说出了口,她也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落他的面子,只得忍了,想着后日有机会再拿回来,应当也不难。
薛宝宝僵着脸接了,再次与薛太太行礼谢恩。
礼送过了,宝幢便颇感兴趣看向虞信,“虞指挥使,不知女孩儿及笄是怎么及的?”
大庭广众之下,还有羊太后在一旁盯着,虞信只能恭敬地将及笄礼的仪式简单说了。
宝幢十分遗憾,“母后倒是能给薛姑娘做正宾,贫僧竟是什么忙都帮不上么?”
虞信,“……”
你不来添乱,我已经要多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