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寿顾先生, 师娘”沈长林一边跑一边喊。
这时候王家养的家丁听见前院的动静,纷纷往门口靠拢, 他们尚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何事, 但看沈长林一个半大的孩子竟在院内随意乱窜,想当然的要抓他。
幸而沈长林如今身手敏捷,虽然在力量上不占优势, 但胜在灵活,块头大又笨拙的家丁根本近不得他的身。
这时几个弓兵也跟了上来, 沈长林道“快,把他们抓起来, 审问顾先生他们的下落。”
家丁们面对孩子凶神恶煞, 看见全副武装的弓兵则吓得屁滚尿流,几乎没有反抗,很快全都交代了。
“顾大人在后院, 昨日来村的二人关在柴房,各位军爷,小的保证,顾大人我们一直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没伤他一点皮毛,至于另外二人,我们也没动过一根手指头, 求各位开恩,饶我们这回”
沈长林已不耐听这些“带路”
院里,顾北安双手枕在脑后,正闭目养神中,他的贴身小厮则抱腿坐在一旁。
二人在腊月二十八那日被强行请来王宅做客,今日已是初五, 这七日中王乡绅数次同顾北安商谈,允诺他各种好处,美人计、苦肉计、欲擒故纵轮番上演,顾北安只有一招,以逸待劳。
王乡绅不可能关他一辈子,再过几日,总会有人发现他失踪之事。
小厮满脸苦相“大人,他们不会杀人灭口吗”
“”说实在话,顾北安心中没底,“他们没那么大胆。”
王家大院守卫森严,顾北安尝试逃过一次,跑了不远便被家丁追上了,此后,他们进一步加强了守卫。
小厮悠悠叹气,顾北安宽慰道“阿七,待我们出去了,本官给你涨月银。”
说到底,是他疏于防范,才被困此处,这些乡绅几次三番阻挠水库修筑,聚众闹事,顾北安都带人将其镇压了。
原以为这样工程便可顺利推进,他一心扑在工程之上,忘了从大局分析,乡绅们为何闹事真的是计较那几十斤的救灾粮吗
顾北安此刻才明白,他们的最终目的是阻挠水库修筑,其目的,和拥兵自重类似。
水库一日建不成,兴源百姓就一日过不上好日子,只能继续做大乡绅大地主的佃农,大乡绅们可骑在穷苦百姓的头上,继续吸血敛财,对百姓敲骨吸髓。
至于兴源县的发展,成千上万平民的生计温饱,这些人压根不在乎。
而他,只要点头答应老乡绅们的条件,就可立即走出这间小院,收获富贵荣华田庄豪宅,没准还可升官进爵,前程一片坦途。
顾北安默默凝视着虚空中的某处,扪心自问,动心吗想要吗
他非圣贤,岂有嫌弃之理。
但一想到满脸菜色的饥民,饿到全身浮肿的孩童,还有卖儿卖女的惨相,顾北安就内心不安。
或许,人生在世,自带使命,而他的命,就是以一己之身,换一地安宁,千里之提毁于蚁穴,他绝不会让兴源县的未来葬送在这些鼠目寸光之人的手中。
“顾先生,顾先生我来救你了”
顾北安正在沉思中,院外突然传来纷踏的脚步声,接着院门被推开,沈长林出现在眼前,师徒二人新年第一次见面,没想到是在这种情景下。
沈长林见顾北安没什么事,终于舒了口气,他三言两语说了这几日的遭遇,才说完,沈玉寿和白雪已被另一队人马从柴房救出,出现在小院门外。
“雪儿。”顾北安一把将白雪揽入怀中,声音哽噎,“连累你吃苦了。”
沈长林拉住沈玉寿的手,上下打量“他们没对你们怎么样吧”
“没有。”沈玉寿道,经历这么多事,他也变的成熟了,不再是那个什么话都据实说来的孩子。
比如,这一天一夜里他和白雪又冷又饥,但这些事说出来,只能徒增长林的担心,不提也罢。
诸人在兴源县修整了片刻,吃了一顿热乎饭菜后,为防节外生枝,立即押解相关人犯启程回景安城。
初七早晨,一行人抵达知府衙门,沈长林沈玉寿以及白雪作为人证,当着知府宋槐程的面说了这起绑架朝廷官员的惊天大案。
宋槐程气的砸了杯子“好个吴县令,下头乱,和上官脱不了干系,他就是这么治理兴源县的”
接下来,他自与顾北安有一番深谈,其他人先回去沐浴歇息。
回到槐花巷,钱氏和罗氏正坐在家门口给孩子做新鞋,一边做一边同邻居聊天话家常,见两个孩子回来,也不觉意外,当初说好就是初七初八左右归家,但看两个孩子面容憔悴,衣裳又脏又破旧,钱氏不禁担心“怎么了”
事情解决后方感疲倦,沈长林觉得大腿两侧火辣辣的疼,应该是多日骑马,腿内侧的皮肤被颠破了,他无力的坐下“奶奶,这说来话长,帮我和玉寿烧一锅热水,我们洗完澡得好好睡一觉,睡醒后再与你们讲。”
“好好好,我这就去烧。”钱氏赶紧扔下手里的活计去准备,并叫罗氏给两个孩子冲糖水喝。
洗完澡,给伤处上了药,沈长林同沈玉寿睡了个天昏地暗,到底年轻,第二日就恢复了精气神,照例看书练武,不在话下。
而这一行惊险,自然没将所有细节告知家人,钱氏罗氏和沈如康所知道的版本,是修饰过的事情真相,因此,他们没有过分担心和关注。
时光飞逝,很快便到了上元节,节后府学重新开课,沈长林和沈玉寿要开始整理行装,预备入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