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只见严世蕃猛地一拍桌子,面向众人,出言斥责道:“哼,你们心里打的算盘,我还不知道吗?”
“你们私底下干的那些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人家张居正当着陛下的面,将你们的老底都给抖搂了出来!”
严世蕃似乎对此颇为愤慨,在停顿了片刻后,又继续补充道:“肆意挥霍,铺张浪费也就罢了,居然还有人拿着驿符,在驿站大摆宴席,宴请宾客,你们难道还觉得不够丢人吗?”
严世蕃说完,将目光分别从在场的诸多官员身上扫视而过,而其中的部分官员,则是颇为心虚地低下了头,不敢与严世蕃对视。
“总之,朝廷废除原有驿符,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再也无法更改,这都是你们中的一些人造成的,怨不得别人!”
在严世蕃的这番话以后,现场许多官员自知理亏,纷纷低下头,不再言语。
在这之后,只见严世蕃将目光收回,紧跟着开口道:“我说得够清楚了吗,要没什么事的话,你们可以离开了!”
待话音落下,只见一旁的罗龙文脸上满是惶恐不安的神色,站了出来,毕恭毕敬道:“小阁老,严阁老……”
罗龙文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严世蕃出言打断了:“父亲已经睡下了,你们没什么要紧的事,还是不要打搅他老人家为好,有什么事就跟我说,我会代为转达的!”
罗龙文听闻严世蕃此话,脸上浮现出犹疑之色,在思衬许久后,方才开口道:“小……小阁老,眼下朝廷不是要削减开支,裁撤驿站吗,您说会不会有一天,裁到咱们的头上来?”
待罗龙文的话音落下,现场的诸多官员,皆翘首以盼地看向严世蕃所在的方向,等待着他的回应。
严世蕃听闻此话,心中顿时了然:“原来他们是担心朝廷为了削减开支,对各级官府下手,清理冗官。”
在这之后,只见严世蕃在脑海中组织好语言,面向众人,拍着胸脯保证道。
“诸位尽管放心,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朝廷此番,只不过是为了减轻财政负担,这才选择裁撤一部分地处偏远、且使用率不高的驿站罢了。”
“要知道,你们可都是通过科举考试,堂堂正正地考进来的!”
众人在听完严世蕃的这番保证后,那颗惴惴不安的心,也安定了不少。
毕竟,正如严世蕃所言,他们都是通过科举考试,堂堂正正地考进来的,就算是裁,也裁不到他们头上。
“行了,时候不早了,要是没什么事的话,你们可以就此离开了!”
“是,小阁老,我等这就告辞!”
眼见自己的疑惑得到了解答,大厅内的官员也没有停留的意思,很快便走了个七七八八。
待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以后,只见严世蕃将目光收回,脸上满是嘲弄之色,无声自语道:“呵,往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
热闹的不仅仅是严府,在朝廷正式公布,将要削减开支,裁撤驿站的决定后,张居正家里的门槛,都快被人给踏破了。
前来登门拜访的人,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受人请托,前来劝阻张居正,不要贸然裁撤驿站。
这些人给出的理由也是五花八门,有的说裁撤驿站牵一发而动全身,不能贸然行事,必须慎之又慎。
还有的说,裁撤驿站固然简单,但裁撤完驿站后,余下那些人的安置又成了问题,因此不建议裁撤驿站。
更有甚者,直接搬出了祖宗之法不可变这块招牌,想要以此来打消张居正裁撤驿站的决心。
此刻,张居正位于京城的宅邸外。
车架清吏司郎中杨牧,正分外忐忑地在门外来回徘徊。
当他得知,在御前会议上,向皇帝请求裁撤驿站的人,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张居正时,整个人都傻了眼。
要知道,车架清吏司是兵部下辖的部门,而张居正此举,则是在往自己的身上动刀子。
在反复确认这一消息后,在下值后,杨牧顾不得其他,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张居正位于京城的宅邸,想要劝说其收回成命。
在杨牧看来,张居正请求朝廷裁撤驿站,无异于是在降低车架清吏司的分量,而车架清吏司,又是兵部下辖的部门,到时候兵部在六部中的地位,将不可避免地受到牵连。
“唉,也不知道尚书大人是怎么想的,为什么偏偏要向陛下提出裁撤驿站这个提议呢?”
正当杨牧思绪翻飞之际,只见先前进去通报的小厮来到面前,低下头,恭敬禀报道:“大人,您现在可以进去了,我家老爷在大厅等您!”
杨牧闻言,猛地回过神来,向那名小厮还礼道:“嗯,劳烦了!”
在这之后,杨牧未作丝毫犹豫,当即在奴仆的引领之下,经由侧门,迈步进入了宅邸。
刚一进门,杨牧的目光,便被宅邸内那些枸杞树所吸引。
“尚书大人家中,居然种植的不是翠竹,而是枸杞树,真是奇怪。”
那名奴仆在将杨牧带到目的地后,便向其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杨牧在深吸一口气,平复好心情后,方才迈步进入其中。
毕竟,他接下来要面对的是,兵部尚书、自己的顶头上司、当朝最年轻的内阁阁老,张居正。
……
待进入其中以后,杨牧顺利见到了张居正。
此时的张居正,正坐于主位,啜饮着杯中的枸杞水。
见此情形,杨牧不敢有任何怠慢,当即俯下身体,毕恭毕敬道:“下官见过尚书大人!”
张居正闻言,瞥了杨牧一眼,伸手指了指一旁的空位,出言吩咐道:“坐吧!”
“多谢大人!”
杨牧闻言,未作丝毫推辞,在向张居正拱了拱手后,便坐于一旁的空位上。
杨牧刚坐下不久,便有奴仆上前,为其端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茶水。
随后,只听张居正那不含一丝情绪的声音响起:“你也是来劝说本官,不要贸然裁撤驿站的?”
杨牧听闻张居正此话,脸上顿时浮现出惶恐之色,在犹豫许久后,方才硬着头皮道:“是的,尚书大人!”
杨牧说完,停顿了片刻,又看向张居正所在的方向,继续道:“尚书大人,下官想不明白,车架清吏司是兵部下辖的部门,倘若裁撤驿站的话,将会不可避免地影响到,咱们兵部在六部当中的分量!”
“不仅如此,这其中的关系错综复杂,在我大明朝依靠驿站过活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可以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届时,恐会生出许多事端啊,下官恳请尚书大人慎重!”
杨牧在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一副毅然决然的表情。
坐于主位的张居正,在听完杨牧给出的理由后,沉吟了片刻,不紧不慢地开口道。
“你说的这些本官都明白,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裁撤驿站一事,不仅不会降低我兵部在六部中的分量,反而还会有所提高。”
迎着杨牧那疑惑的目光,只见张居正又继续出言解释道:“本官向陛下提议,将全国各地驿站的经营权,都收归中央,而到时候,这项差事将不可避免地,落到你们车架清吏司的头上!”
“而车架清吏司原本就负责掌管全国的马政,以及驿传等事务,在不久后的将来,全国各地的驿站,也将归你们管辖!”
杨牧在听完张居正的一番解释后,呼吸都不由得变得急促了起来。
倘若事情真的像张居正说的那样,那么往后,由他负责管辖的车驾清吏司,将会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部门,一跃成为负责管理大明全国各地驿站的大部门。
也就是说,往后自己手头的权力将大大增加,将有可能更进一步!
正当杨牧还在脑海中遐想往后的光景时,张居正的声音又再次响起:“不过在这之前,必须先裁撤一部分,道路偏僻、且使用率不高的驿站,以示决心,并让陛下看到你们的能力!”
“只有得到了陛下的认可,往后才有可能继续给你们身上加担子,明白吗?”
杨牧听闻张居正此话,猛地回过神来,神色一凛,向张居正出言保证道:“尚书大人,您放心吧,下官一定会竭尽全力,将这件事情办好!”
张居正将杨牧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点了点头,转而出言吩咐道:“嗯,尽管放手去做吧,有什么事,本官替你担着!”
“遵命,尚书大人!”
与来时不同,杨牧离开时,脸上的踌躇之色,尽皆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的坚毅之色。
他的心里十分清楚,只有办好了张居正交待的事,自己方才有可能更进一步。
“本官兢兢业业在朝中干了这么多年,还只是一个五品官,与其继续蹉跎岁月,还不如赌上所有拼一把,不就是得罪人吗,谁怕谁啊!”
在这之后,只见杨牧将内心纷乱的想法尽皆压下,并下意识地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他准备回去以后,就将这个消息,告知车架清吏司的诸多同僚,他相信,没人能够拒绝得了这种诱惑。
毕竟更进一步的机会,就摆在眼前,任谁也会选择拼一把。(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