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萝痛苦地睁开眼,她想起南云愤怒的表情。
他疑心她和阿三做了苟且之事。
她不愿让误会越来越深,她必须要解释给他听。
“他在哪?”她忽然开口。
“我在这里。”南云微笑道。
沈青萝微微侧目,她的夫君就坐在一旁的矮凳上。他的笑容温和而灿烂,仿佛那一场争吵与误解从来就不曾存在过。
“你睡了两天。知道吗?我很担心你。”他说道。
“两天?这么久?”沈青萝忽然一惊。那么,今天是什么日子?
“她们已经过门,还没有行礼,等着给你请安。”南云缓缓地道。
请安?她们?沈青萝醒悟过来。她蓦地坐起身子,这才发现,榻前,侍立着两个衣着鲜明的女人。
青鸾与媛儿。
沈青萝心里一痛。
该来的,终究躲不过。
青鸾穿着一件粉色烟罗衫,外披同色冰纱,露出线条优美的脖子与锁骨,那块青鱼石挂在领口,十分醒目与抢眼。
沈青萝极力地,让自己漠视那块青鱼石的存在。
“青鸾给姐姐请安。”青鸾盈盈下拜,恭谨而端庄,宽大的裙摆逶迤于地,像是散落了一地的月光。
沈青萝的目光定在衣衫上。
果然是粉红。南云并没有在这一点上迁就青鸾,除了那一条,摘下了“青云园”的匾额。
“媛儿给夫人请安。”媛儿低着头,不敢抬眼,她穿了一件淡粉色春锦衣裳,看起来,雅致而动人。
沈青萝看了南云一眼。后者微微点头示意,带着几分讨好的表情。
沈青萝淡淡地道:“既是已经进了门,从此就是一家人,相夫教子,孝敬婆婆,早日开枝散叶,是咱们做妻妾的责任。”
沈青萝缓缓接过小容递过的茶杯,慢慢喝了一小口。
透过袅袅水汽,青鸾垂下的睫毛格外美丽。
“起来吧。”沈青萝淡淡地道。
青鸾道谢,站起身,侍立一旁。
“至于媛儿,”沈青萝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原本是我的婢女,以婢为妾,原不合规矩,若是丫头们以为榜样,群起而效之,不免坏了门风。不如,先收了房,等将来生下一男半女,再纳做侍妾,你看如何?夫君?”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南云。
南云略略迟疑:“这?”他看到,媛儿的脸色一下子阴郁起来。
所谓通房,就是可以随时陪主人睡觉的丫头,半婢半妾的身份,若是生了子嗣,尚有希望上位,若是无出,连个丫头也不如。
媛儿迅速看了南云一眼,那个意思很明显,她希望他能为她争取名分。
南云瞧了瞧沈青萝,后者一副安之若素的模样。
老夫人斥道:“什么这个那个!我看媳妇说得对!一个丫头,勾引了主人,说出去,难听得很。做个通房,也不辱没她。”说着,眼角余光,顺便扫了一眼一旁的青鸾。
说实话,对这个刚进门的小妾,她实在没什么好感。
好女不嫁二夫,一个被休弃的女人,不安分守己的闭门思过,仅仅几天功夫,就耐不住寂寞,另嫁他人。若是旁人,也还罢了,偏偏是自己的姐夫!
这里面的曲曲直直,老夫人也风闻一些,也曾苦口婆心地劝过,无奈,儿子铁了心要娶,敦良的儿媳又肯答应,老夫人只好作罢。
好歹只是一个妾,还上升不到玷辱门楣的地步。
只是,若是想得老夫人正眼瞧她,只怕不易。
对于老夫人的蔑视,青鸾仿佛置若罔闻,她的眼光,徐徐落在一个巨大的落地花瓶上。
瓶中,几支桃花,开得正烂漫妖娆,就像她此刻的面容。
南云脸上一红,陪笑道:“既是娘也这么认为,自然是不错的,就这么办吧。”
媛儿想要说什么,终于愤愤地咽下了唇边的话语。
“还不谢过夫人?”小容讥讽道。
“谢夫人。”媛儿磕头。
“起来吧。你侍候惯了,离了你还真不习惯。自今日起,还是你服侍我梳妆吧。”沈青萝微笑着看着她:“今儿是喜日子,就给我梳个凤凰髻吧。”
媛儿慢吞吞站起,不情愿地接过小容递过来的木梳。
她想起几日前沈青萝的话:“这个妾侍,能不能做成,还未可知,你得意忘形,为时尚早了些。”
原来,在那个时候,沈青萝就已经拿定了主意,决意破坏自己的好事。
媛儿脸上阴沉地看向沈青萝。
两个女人之间的战争,悄没声息地拉开序幕。
沈青萝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快意恩仇的冷笑。
任何一个女人,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可以原谅背叛自己的人,可以原谅与自己争夺丈夫的人,唯独永远不能原谅伤害自己孩子的人。
很遗憾,媛儿偏偏做了那个人。
沈青萝很后悔,当年从街头,把流浪的媛儿带回家。
一心一意善待的人,回过头来,恶狠狠地,咬了自己一口。
还有什么比这更痛心的吗?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只要不容许她,有下一次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