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沈青萝和阿三回府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
门房家丁有些诧异地看着阿三扶着疲惫不堪的沈青萝走进大门,虽然满脸疑惑,却是不敢多问。
“这一夜,你们去了哪里?”南云面无表情地问道。他的眼睛,在沈青萝身上上下打量。
衣袖破了一个口子,裙上沾了草绿的颜色,浑身上下,带着尘土的气息。
他缓缓伸手,从她凌乱的鬓发上,轻轻摘下一片树叶,唇边带着一丝嘲讽:“别告诉我,你们去踏青。”
沈青萝看着他的眼神,心里无端地慌乱起来,她知道,他一定是误会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她的唇有些干裂。一天一夜没有喝水,她的唇已经起了泡。
“那么,你告诉我,我心里想的是什么样子?”南云忍着怒火。
沈青萝疲倦地摇摇头:“我很渴,让我喝口水再告诉你,好不好?”
南云冷笑:“这一夜,还没想好借口?”
沈青萝无助地望着他:“你不要胡思乱想,我和阿三只是去了一趟终南山。”
南云大笑:“终南山?见神仙?”
沈青萝端起桌上的一杯水,咕嘟咕嘟灌下去,嗓子里好了许多。
“渴死我了!”她惬意地舔了舔嘴唇。
这一个小小的动作,终于激怒了南云,他愤怒地一把捉住她的肩,吼道:“你们背着我做了什么?!”
沈青萝的肩膀一阵疼痛,她努力地挣扎了一下,发现是徒劳。
“我们真的去了终南山,你怎么不相信我的话?”她分辨道。
“你们?”南云冷笑:“好亲热的称呼!你不是身子不舒服吗?怎么还会去那么远的地方?是不是,把我支开,和阿三在一起,就舒服了?”他的话语里,带着一丝暧昧的意味。
沈青萝有些绝望地看着他,他象发狂的野兽,眼里充满着嫉妒与仇恨。
“妾身,妾身有些疑问,去终南山求见南安道长,你若不信,这里有他书信为证。”沈青萝道。
“好啊,拿来我瞧瞧。”南云轻轻哼了一声:“让我也见识见识活神仙的墨宝。”
沈青萝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那封书信,递给南云:“在这里。须知妾身不是妄言。”
南云阴沉着脸,展开书信。
一张白纸,空无一字。
沈青萝大惊:“怎么会没有字呢?”接过白纸,转过背面,依然是一张白纸。
南云嘲笑道:“说好的神仙墨宝呢?”
沈青萝的手微微颤抖,嘴里呢喃道:“怎会这样呢?”真是百口莫辩。
南云一把夺过白纸,撕得粉碎,抛到地上:“找个高明的借口好不好!”
沈青萝哀哀地道:“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是清白的。做了这么久夫妻,你难道还不了解我?”
南云盯着她的眼睛,缓缓松开手臂,低低地道:“你知不知道,这一夜,我是怎么度过的?我担心你,我着急,我怕你出了意外,甚至猜测你遇到了强盗。可是,你完好无损的回来了,却是这副模样!那么,你告诉我,这一夜去了哪里?就算去了终南山,也不至于一夜不回。”
沈青萝扶着桌角,勉强支撑自己虚弱的身子,她的声音里,带着无限委屈与无奈:“昨晚回来的时候,城门已经关了,无奈,只好在车里凑合了一夜。好冷,妾身好难受。”
南云心里一紧,男人的本能使他妒忌与猜忌:“孤男寡女,在车里过了一夜?”
沈青萝打了个寒战:“阿三在城门下靠了一夜,并没有上车。若是不信,你可以问问他。”
南云冷笑道:“让我去问他,你有没有和我老婆睡在一起?你不害臊,我还要脸!”
沈青萝大怒:“你胡说什么!我沈青萝好歹也是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知书达理,怎么会做出这等无耻之事!”
南云冷冷地道:“你四妹也是大家闺秀,还不是做出有损闺阁之事?家学渊源,也未可知。”
沈青萝热血上涌,胸中一痛:“瞧不起她,为何还娶她做妾?”
南云淡淡地道:“你也说了,只是做妾而已。娶妻求淑女,纳妾只须美貌。我南云,贫则贫,却是清白人家,绝不许你玷污我家门风。”
沈青萝一怔。
这一番话,若是四妹听到,不知会作何想法?
原以为,他执意不肯娶四妹为平妻,是因为顾惜自己的感觉,却原来,不是这样。他只是关心自己的家风。
他所谓的爱,也不过如此。
沈青萝冷冷地道:“你待怎样?”
南云凝视着她:“你衣衫不整的从大门经过,所有的下人都看见了。纵然我肯相信你的清白,你如何自证?”
沈青萝咬紧嘴唇,不屑地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问心无愧,无须向任何人证明。你若是不信,咱们夫妻情分,到此为止。”
南云默然了好一阵子,终于低叹一声:“这件事,就这么算了罢。我希望,不要再有下次。你好好歇着吧。”说完,转身离去,轻轻地,掩上了房门。
沈青萝再也支撑不住发烫的身子,身子一软,倒在床上。
早就等候在门外的小容急急进来,大叫:“素月,快拿手巾来!青秀,叫厨房烧粥!”
二
沈青萝满头大汗醒来的时候,首先看见的,是婆婆关切的眼神。
“媳妇,你觉得怎样了?”老夫人和蔼而慈祥,看起来,就像是沈青萝的亲娘一般,使得她无端地想要落泪。
“看你这一头汗。”老夫人怜爱地为她擦拭额头。
沈青萝闭上眼,努力地回忆刚刚散去的梦境。
一江春水,一叶孤舟,越来越模糊的画面残留在脑海。
还是那熟悉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忧伤:“小鱼儿,我有心事,你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