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萝淡淡地道:“你已经僭越了!你再得宠,也不过是妾侍,况且,时至今日,这个妾侍,能不能做成,还未可知,你得意忘形,为时尚早了些!”
媛儿沉默了片刻道:“媛儿有今日,都是小姐所赐,媛儿不敢忘本。若是小姐不肯谅解媛儿,媛儿这就去回禀姑爷,情愿一生不嫁,服侍小姐左右。”
沈青萝嘴角浮起一丝冷笑:“这些惺惺之态,快收起罢,我消受不起。你处心积虑,难道不是为了今日?只是,做人不要太过分,多少要留些余地,给自己留个后路。”
媛儿迅速看了沈青萝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去,心里砰砰乱跳:“她莫非知道了什么?
沈青萝优雅地站起身,背对着她:“有些事,我不想再追究,可是这并不代表我会忘记。咱们主仆之情,止于今日。此后,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从此互不相干,再无瓜葛。”
媛儿惊愕道:“小姐为何说出这样的重话?折杀奴婢!”
沈青萝冷冷地道:“你自己做过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以后,你最好安分守己些,若是再生出什么心思,别怪我不讲情面。你去罢!”
媛儿抬头望了望沈青萝,她看到的,是一张冷若冰霜的面容,高高在上,凛然不可侵犯。
她心里一酸,一串眼泪不由地掉下来。这许多年,她的小姐从来不曾对她说过这样的重话。
为了一个男人,多年主仆之情,已经化作烟云。
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已经无法回头。
她擦了擦眼泪,慢慢地转过了身。
她知道,自此后,她和她的小姐,已经形同水火,再也无法回到过去。
唯一能使她们联系的,是那个叫做南云的男人。
争宠,是她今后最重要的事情。
夹在沈青萝姐妹之间,她的地位极为尴尬。
她很清楚,青鸾有无以伦比的美貌,青萝有正室尊荣的地位,只有她,什么都没有。如今,又失了籍以靠山的沈青萝,那么,在夹缝里生存,她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南云的宠爱。
作为一个孤女,自小流离失所,吃尽了人间的冷暖苦头,好不容易遇上自己喜欢的男人,能有机会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她怎能错过。她深深地懂得,要想生存下去,就必须有一颗坚硬的心肠,即算是付出代价,也在所不惜,虽然她很遗憾失去沈青萝的友情。
二
“小姐,”小容鄙夷地望着媛儿渐行渐远的背影,为沈青萝披上一件衣裳,“您不值得为她生气,你自己的身子要紧。”
沈青萝低低地叹道:“我不是生气,我是伤心。你们两个,在我身边多年,就像我的一双手臂,如今她做出这样的事,教我如何不心痛?”
小容道:“是啊,她也忒不争气!”
沈青萝懒懒地靠在湘妃榻上,略显憔悴的脸上流露出痛苦的表情。若是猜得不错,上次小产,就是媛儿弄的伎俩。朝夕相处的身边人,下这样的毒手,真是令人防不胜防。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唯一的解释就是,她因爱生妒。
以后,青鸾进了门,家里又多一个女人,还不知会生出多少是非来。
小容柔声道:“小姐,厨娘做了你喜欢吃的透花糍,秋月已经送了来,你尝尝?身子要紧。”
沈青萝并没有回答。
透花糍?
和南云一起品尝透花糍的情景涌上心头。
这样的日子,只怕以后都不会再有。
透花糍依旧,只是以后,陪伴他的人儿,换了容颜。
欢情凉薄,恩爱易逝。
她闭上眼睛,眉头深锁,低低地一声叹惋。
“怎么不趁热吃?”一个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
沈青萝蓦地睁开眼。
“夫君?”她带着几分惊喜几分惊讶。
可是她的心里,明明痛恨自己这份喜悦。
南云微笑着蹲下身,手里端着那盘透花糍,轻轻拈起一个,放在沈青萝口边:“张嘴!”
沈青萝不觉张开了口,一双眼睛无法在他脸上移开。
甜软的透花糍入口即化,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无论有多少幽怨,随着他的到来,化为乌有。
“你来了?”她淡淡地道。
南云随手将盘子递给小容,笑道:“这几天,可把我忙坏了。”
“的确是很忙。”沈青萝低下头,注意到他鞋子上带着泥土。
想必是“凤凰园”的泥土。
南云一边脱外衣,一边吩咐小容:“打些洗脸水来。”
沈青萝接过衣服,闻到了一股汗腥味,微微皱了皱眉头:“这是有几天没换衣服了?”
南云笑道:“在小周山住了几天,也没来得及换衣服。”
沈青萝微微一怔:“原来你去了小周山?”
小容很快端来洗脸水,南云一边洗脸一边道:“走得匆忙,也没来得及跟你说一声,让夫人担心了,是我的不是。”
沈青萝微微一笑,心里莫名地一松。
“前几天下了几天雨,负责小周山工地的李头派人来告诉我,正在挖掘的墓穴进了水,我心里一急,就忙忙去了。”南云道。
“原来是这样。事情可妥当了?”沈青萝递上手巾。
南云笑道:“幸好天晴了,连着排了几天水。不过因此提了个醒,跟李头合计着,又重新设计了出水口,免得将来沁水。”
沈青萝道:“公爹的福地,上心是应该的。也是你的一片孝心。”
南云朝小容挥了挥手。小容笑着退下。
南云轻轻拥过沈青萝,湿漉漉的脸颊凑在她脸上:“想我没有?”
沈青萝脸上一红,扭脸道:“谁想你!”
南云紧紧抱住她,有些动情地道:“这些日子,冷落了你,莫怪我。”
沈青萝靠在他肩上,低语道:“只怕将来,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南云看着她的脸,认真地道:“南云感念夫人体恤,感恩戴德,绝不敢因妾废妻,只会更加敬爱夫人。咱们是结发的夫妻,难道还信不过我?”
沈青萝的手指轻轻划过他的嘴唇,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道:“你的话,妾身还能相信么?”
南云轻轻抱起她柔软的身子,唇边流露着暧昧的笑意,边走边道:“你不妨试试看。”
沈青萝身子一软,被他抛到了床上。
“妾身有件事,要告诉你·····”她带着几分犹豫,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经过了媛儿的暗算,她本能地对任何人都起了戒心。怀孕的事,应该是越少人知道,越是安全些。
她悲哀地发现,不知何时,竟然对自己的丈夫也失去了信任。
南云微笑道:“有什么事以后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这件事。”手指一挑,她腰间的带子已经松了开去,那动作,娴熟而利落。
沈青萝脑海飞快地掠过一个念头:他对其他女人,想必也是这般温柔。
心念至此,胸中一阵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