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就在荣兰以为将姝儿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翻身的时候,姝儿的日子,却是风生水起,逍遥自在。
每天,做完了工作,姝儿就和女工们一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正像蔡嬷嬷所说的那样,现在,那些女人,已经和姝儿打成一片。
这些女工,大都是本地农妇,并不属于宫里的规制,每天,日出时分,来到这里工作,日落时分就能回到自己家里,每月赚取些零用钱,贴补家用。
她们一个个粗枝大叶,却心地善良,醇厚朴实,和她们在一起,姝儿仿佛忘记了这人世间还有尔虞我诈的阴谋。
在这样的氛围之中,姝儿开朗的性格渐渐恢复,青梅之死带给她的伤心与难过,也在一点点远去。
姝儿来自遥远的大唐,对于这群从来就没有离开过草原的回纥女人来说,充满着无穷的神秘感。
那些女人,一有空,就缠着姝儿讲些关于大唐的故事。
大唐的丝绸,大唐的瓷器,大唐的文房四宝,大唐的诗人,大唐的宫廷,大唐的男人与女人,都成了她们追问的重点。
姝儿极尽所能的满足她们无穷无尽的好奇心,有些殚精竭虑,黔驴技穷了。
终于有一天,姝儿觉得再也无法忍受她们无休无止的好奇心了,灵机一动,想了一个好主意。
这群女人,有着丰沛的体力,踢起蹴鞠来,必然无可匹敌。
于是,找了一些旧布麻绳,姝儿做了一个简单结实的布球。
当姝儿把这样一个奇怪的东西拿到女人面前时,女人们好奇不已。
“这是什么玩意?”
“做什么用的?”七嘴八舌,纳闷不已。
姝儿笑道:“你们这里没见过吧?这叫蹴鞠,用脚来踢的。在我们大唐,人人会玩的。我教你们玩。”
姝儿开始教她们踢起来。
简单易学,女人们饶有兴趣,却毫无章法,弄个布球满院子乱飞,尘土飞扬。
蔡嬷嬷不满道:“鸡飞狗跳的,成什么样子?把洗好的衣服都弄脏了。”
女人道:“咱们到隔壁马场去踢。学会了,也好回家教给孩子们玩,省得天天捉鸡斗狗的。”
女人们正在兴头上,纷纷附和道:“甚好。那里都是草,摔倒了也不会疼。就到那里去。”
女人们纷纷的从小门出去了。蔡嬷嬷哪里阻止得了,只好叹了口气道:“我老了,哪里踢得动。”
一群女人来到了宽阔的马场,吆三喝四踢起来,引得马夫们也纷纷围观,并且跃跃欲试。
姝儿完全没有了大家闺秀的仪态,踢球的快乐,使她忘乎所以。她一脚踢去,打倒了一个女人,那女人摔在草地上,爬起来,将那球恨恨一踢。那球儿翻滚着,落在一个男人脚下。
众人吃了一惊,原来那人正是登里可汗,旁边,是宰相顿莫贺。
顿莫贺看见姝儿,又惊又喜。
姝儿看见顿莫贺,脸上微微一红。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这种羞涩看在登里眼里,却是闯祸后的怯懦。
女人们见可汗阴沉着脸,吓得不敢再动。
登里拾起球,反复把玩,冷冷地道:“这是谁的主意?”
女人们纷纷看向姝儿,默不作声。
登里恶狠狠看着姝儿:“又是你。”
登里喝道:“你们都不用干活吗?还不快回去!”
女人们连忙跑走。姝儿夹杂在人群中,想要趁乱溜走。
登里道:“你留下。”
姝儿情知是说自己,只好停住了脚步,慢慢转过身。
“是我的主意,您别责怪她们。”姝儿道。
登里走近她,手里掂着球,问道:“这是你们大唐的玩意吗?叫什么东西?”
顿莫贺见他没有责怪的意思,这才放下心来。
多日不见,意外地见到姝儿,见她眉飞色舞地踢球,他心里实在快活的很。
看来,虽然被贬做女工,她倒还是很快乐,没有他想象中的委屈,他就放心了。
顿莫贺现在已是宰相,住在宰相府,早已不在宫里居住,也不再负责宫中一切事物,守卫统领一职,也由原来的属下担任。
名义上,做了宰相,官居一品,实际上,却没有多少实权,只能处理些政务,不能调兵遣将,所以,登里还是留了一手,将兵权,牢牢抓在自己手里。
没有什么理由,现在,顿莫贺是不能随便进宫了。
今天,他陪着登里到马场,是另有深意。马场隔壁,就是浣衣局。他希望,能够在方便时,看一眼姝儿,哪怕只是远远一眼,知道她安好,他才放心。
可是,此刻,他不放心了。因为,他看见登里的眼神里,充满着对她的好奇。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好奇,意味着什么,他非常清楚。
这个女人,他不想任何人染指。就算他是可汗,就算她是可汗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