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离和石三回府之时,已是深夜。
手下人来禀林一带着十几个影卫出去寻人,他才知道,楚鸾不见了。
来不及休息,他命石三去马厩牵来骏马,就亲自出门寻找。
路上,他不断后悔、自责,拿出怀中的那只金簪,感受着被他捂热的发簪在夜色中一点点变凉,他的心仿佛也随着发簪一起凉了下来。当时,或许是出于情难自禁,又或许是久久为得回应想留个念想,他花五倍的价钱从齐韩手里买下这只金簪,这才耽误了去找她,等他再出去时,早已没了她的身影。
当时,怎么就没有去郡主府上问一问呢?如果这样,她也不会不见了。
想起把楚鸾缩在角落的模样,不免胆寒。他一遍遍安慰自己,不会的,她说过,她要好好活着的,她还要照顾女儿,她还要回江南。
她一定还活着。
……
幽暗的水牢里伸手不见五指,全靠几盏微弱的油灯照明。
两条长长的锁链从墙的最高处延伸下来,锁住一双细白的手腕,楚鸾经历了一番刑罚之后,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都是脱力的状态,再也站不直了。她低垂着头,头发凌乱地散落着,双目微阖,口齿不清地念着什么,只可惜在这里没人会听她说话,只有昏暗的灯光与她做伴。
水牢外,带着鬼面具的老者从极小的铁窗外密切关注着里面的一举一动。
确认楚鸾没有反应之后,才转身离开并问向身后的李虞,“服了那么多毒药,她都没有什么反应?”
李虞回:“初时是挣扎得厉害,但慢慢的也就没再动作。”想他刚给楚鸾喂药时,那劲头可大了,对他又抓又咬的,差点把他手给咬下一块肉来。呸,臭女人!
常先生来了兴趣,吩咐李虞把人看好了,“她现在对我还有用,吩咐下去,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和她说话,也不准私自动刑。”
“是。”
“对了,一日三餐照常送,都送好的,看她那样子,要是再不给饭吃,迟早死在我这。”
李虞知道常先生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因此也不敢忤逆。要是真的把楚鸾弄死了,那他的好日子也该到头了。
“那要是她不肯吃呢?”李虞问起来。
常先生看了他一眼,冷笑一声,在这幽暗之地更显森寒,“不吃就强塞进去。”
“常先生英明。”两人一唱一和密谋着对楚鸾的折磨。
……
一夜过去,依然没有楚鸾的消息。玄均大发雷霆,几乎派出了所有人出去寻找,就连玉奴也是亲自前去寻她。
卫离没有找到楚鸾,但是眼看就要天亮,他如果现在不回去就赶不上早朝了。
石三和林一都在劝他,“主子,你还是先回去吧,我和林一会找到郡主的。”
“是啊,主子,要是你不去上朝,那些大臣又该为难你了。”
卫离看着越来越亮的天空,心下一横,双腿夹紧马肚,“驾!”一道黑影闯破黎明,奔向未知的前路,始终没有回头。
石三和林一也知道,卫离是不找到楚鸾不肯罢休的了。
只好让石三先回去替卫离告假,林一继续陪着主子。
……
卫离没去上朝,那楚鸾失踪的事情也很快传了出来。
天子脚下,居然发生这种事情,皇上龙颜大怒,也来不及责怪卫离,只是命楚凉和贺英也带着人前去寻找。
此次楚鸾失踪,玄均似乎有所感,那一日她应当是听见了什么。
回到府里,他遣退了周边的下人,独自去往书房。玄均书房的布局十分简单,无外乎一些医书和奇门遁甲之道,还有些兵书国策之类。唯一比较引人注目的便是墙边卷起来的一堆画卷了。
玄均取出最新的一幅,十分珍惜地将其放在桌案上慢慢摊开,一幅观音像映入眼帘。
这幅观音像平常都是收起来的,所以除了玄均,无人见过它的真面貌。画中的观音一身素衣,白纱披身,眉眼温柔,唇角微微带笑,与楚鸾有八九分相似,看上去却比楚鸾美上几分。纤纤素手捧着一束九刹花,站在画中,安静祥和。
玄均轻轻用衣袖擦拭着,眼神里是从未有过的情,心里是许久不曾体验过的暖。
“师父。”他轻声言道,生怕惊扰了这画中仙。却又忍不住冒犯,企图接近神灵,“清儿……”
“她好像知道了。”
“她迟早会知道的。”他似乎真的把画中女子奉为神明,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清儿,我喜欢那个孩子,能做她的老师我很高兴。不过,复仇大计已然开始,我们都已经深陷棋局,脱不了身了。你的仇要报,永国也要改立明主,哪怕我和她师徒缘分就此尽了,我也不会收手。”
情至深处,他又用手捉着衣袖替她擦拭脸上的粉尘,“既然她已经知道了,那我也可以无所顾忌了。清儿,你在下面等着,凡是伤害过你的人,我都会叫他们去下面给你赔罪。”
情到深处,便是执念。
虽然又加派人手去寻找楚鸾,不过仍是毫无音讯。
大海捞针的办法终究不可取,卫离把所有人叫在一起,问楚鸾应该是被什么人掳走的。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奇异地一致保持沉默。毕竟,楚鸾的人缘真心不太好。
顾念着这里人多,贺英只能保守性地回答:“我只知道楚姑娘和修王之间有些误会。”
这个观点一提出来就被玉奴否定了,“修王和阿尔赤我都想办法打听过了,不是他们。”
众人毫无头绪,只能干找。而一旁的卫离却一脸深沉,若有所思。
……
幽暗的牢狱中,楚鸾整日被这么吊着,不知阴阳运转、日月更替。一日三餐也全靠旁人强行喂进去。睡觉也只能站着睡,偶尔饭菜里下的毒发作,多半会疼晕过去,那时,全靠被吊着的双手来支撑,手腕早已破了不知多少次皮。
这次用饭后一刻钟左右,楚鸾开始毒发。初时只觉腹中一阵灼热感,渐渐的痛感袭至全身,叫人分不清哪里作怪,又无法缓解,只得咬牙捱过去,但是多日的折磨叫她早已支撑不住,疼晕过去。
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常先生和李虞走进牢房,还谨慎地叫人将牢门关上,防止发生变故。
见楚鸾还未醒,常先生递给李虞一个眼神,后者立马会意,舀起一瓢水对着楚鸾兜头泼下。
突然的溺毙感将其惊醒,双手剧烈挣扎着,震得铁链作响。回过神后,她想伸手擦一下水,把粘在脸上的头发撩开却做不到。
常先生站在她面前,用鼻子尖看着对方,“怎么样?三日过去了,郡主是否回心转意?”
楚鸾缓缓站起身,抬起头来,不卑不亢与对方对视,姿态中带着几分高傲,“回心转意?那你怎么不改改你称帝的痴心?惺惺作态的假意!”
常先生但笑不语,后腿两步,李虞上前,一个巴掌猝不及防扇在楚鸾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