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恋爱文学里抽象出来犬系男主,而是她不成熟的善意结出的恶果。
易秋无数次想要逃避“解铃还需系铃人”的责任,直到她北上读书,两个人在物理上被千山万水隔离,她才暂时免于愧疚和折磨。但她也明白,这并非长久之计。
易秋抬起头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进一家黑咕隆咚小超市。
超市老板是一个中年大叔,正端着面碗在看电视剧,易秋问他有没有玻璃杯和牙刷,老板头也没抬,随手打开后面货架顶上的电灯泡,“靠墙最后一个货架,自己找。”
易秋径直走过去,弯腰在一堆胡乱摆放的牙刷毛巾里翻拣,最后她给陈慕山买了一个搪瓷脸盆,一个玻璃杯,一把软毛的牙刷,还有一张质地柔软的毛巾,又转手把陈慕山手里的那一堆劣质产品换了两个钢镚,拿给陈慕山。然后她打开一罐啤酒,背靠着凌乱的货架,仰头喝了一口。
“你什么时候学会喝酒的”
她顺手拿了另一罐递给陈慕山,“喝不喝”
“我不会喝酒。”
“你在出阳山上淋了这么多年的冷雨,还没学会吗”
“不敢喝。”
陈慕山看着易秋“违法犯罪必须清醒。我那会儿也怕被抓,所以干脆不沾酒。”
“那就算了。”
易秋扫了一眼盆子,“齐了吗”
陈慕山蹲下去整理盆子里的东西,“小秋,我怎么过年。”
易秋端着酒低头着陈慕山的头顶,“年是和家人一起过的,你有脸见家里人吗”
陈慕山蹲在地上笑了笑,“不都说有钱就有脸。”
“运毒赚了多少钱。”
“有个小三万吧。”
“在哪里”
她明知故问,陈慕山也直截了当,“判刑的时候被没收了。”
他说着摸了一把鼻子,抬起头,“你是不是觉得,我犯过罪,已经不配当你的”
“你是个人。”
她再次平和地打断陈慕山,此时她头顶的那个灯泡闪了两下,老街的电压长年不稳定,连老板的电视都突然黑了屏幕,老板不耐烦地放下碗筷从货架后面探了个头出来。
“喂,你们买完没有,不要浪费我的电。”
钨丝灯泡的灯光发黄得厉害,把易秋乌黑的头发染成了棕黄色。
她慵懒地靠在货架上,仰头喝着啤酒,随着年龄的增长肆意舒展开的气质恰逢其时,她并没有理会老板的催促,“我这个人,是喜欢养一只狗陪着我,但现在的我,承担不起人。”
“我犯过罪,我不配当人了。”
“你在监狱里连罪都不认,是怎么觉悟到这一层的”
她说完,仰头干掉了罐子里的啤酒,转身走到门口,“加上啤酒,一共多少。”
老板盯着电视,“五十。”
易秋付掉钱,陈慕山端着盆子跟她一起走了出去,两个人仍然一前一后,谁也没有再说话。不知不觉,就已经走到了陈慕山的宿舍。楼梯口的水龙头在漏水,易秋路过的时候顺便洗了个手,之后却怎么也拧不紧,陈慕山走过来放下盆子,徒手拆掉了水龙头,里面的阀芯已经被锈蚀了,他正要找东西来刮水垢,易秋已经顺着室外铁楼梯爬上了二楼。
“哪一间。”
她站在走廊上问他。
“204。”
“住了几个人”
“现在就我一个。”
“答应我一件事情。”
“你说。”
“不要打架。”
“我知道,工作是你给我找的,我就算被人揍死在这儿,我也不动手。”
夜色里易秋好像笑了一下,“大江南是个养生会所而已,好好工作,没有人会打你。”
“我只有跟着你的那几年,没打过架,你现在说没架打了,我不习惯。”
易秋看了一眼204的门牌号,“你总会习惯的,按摩是一门技术,做学徒的时候认真一些,勤快一些,不要像在监狱里对待鹏飞那样,我给你介绍工作,但不想给尤姐添麻烦。平时没事,你可以看看书,或者去电影院看几部电影。”
“我对这些没兴趣,我只喜欢吃。”
“那就自己学着做,大江南有厨房,员工都是轮流做饭吃的。”
“除了这些,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有。”
“什么”
易秋没有立即回答,陈慕山仰头自接后话“把命赔给缉毒大队牺牲的人是吧。”
易秋摇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