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宠爱吧,也就这样了,反正后宫受过宠爱的女子多如牛毛,说不宠爱吧,但是这个待遇,也就独一份了。
被两人的眼神看得颇为不自在,郭宜轻咳一声,决定转移一下话题,“四娘不是回东安县了,怎么又来了京城”
知道宜妃娘娘定然会问到这件事,宋四娘并未觉得意外,要是刚来京城那阵,她还会觉得难以开口,现在却是已经释怀了不少,加上对方是宜妃,早就知道她那些破事儿了。
“民妇确实是回了东安县。”宋四娘说道,神色一片淡漠。
宋四郎来接她的时候,她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心中万分欢喜,谁知道这竟然是劫难的开始。
她与四郎相知相恋数年,知晓他的为人,并无意隐瞒自己在京城的一切经历。
虽然陈嫂子让她不要说出来,但是她依然选择了坦白,毕竟有秘密的夫妻最终都走不长远。
而事实证明,她的眼光没错,四郎知道这一切之后,愈发的怜惜她,对昭明也格外的疼爱。
事情到了这里,便是圆满的结局了,谁知道,后面事情却横生出枝节,有人在东安县将她在京城的遭遇全部捅出来了,还扬言她是破鞋,是残花败柳,说宋四郎戴了顶绿帽子。
宋四郎自然为她据理力争,但是随着谣言越传越广,他的辩驳在旁人看来只是维护男子尊严的谎言。
这个时候,宋氏一族的族人也站了出来,说感激她的恩德,不会让宋四郎休了她,但是必须让宋四郎娶个平妻,延续宋家的香火。
四娘自然不同意,若是她答应了,岂不是就承认了昭明不是宋家的骨肉了吗况且平妻,让她以后如何自持
好在宋四郎坚决拒绝了族人的提议,非常明确地告诉他们,他不会娶平妻,昭明就是自己的儿子。
因着两人的态度十分坚决,宋氏族人知道从他们这里是无法下手,便开始散布谣言,说昭明是别人的儿子,四娘谋划着宋四郎的家产。
宋四郎一家原本是宋氏一族的嫡系,掌握着宋氏一族绝大部分家产,因着海图一事,宋四郎的家中大多数人都已经没了,只剩下二嫂和一个不满十岁的女儿。
所以,宋家的家产便由宋四郎继承,将来便是宋昭明继承。
这些族人便将谣言朝着这个方向使劲地煽风点火,还妄图煽动送二嫂和她的女儿。
但,宋二嫂心中清楚,自己女儿是绝对不可能继承家业的,而且,她还要指望着宋四郎能给自己女儿一份丰厚的嫁妆,不让人欺负了去,她自己也是要在宋家养老的。
所以,她拒绝了这些族人要求,毕竟宋四郎瞧着可比这些族人们好多了,历经了牢狱之灾,又被迫为奴,她也拎得清轻重,时常同女儿交代要同昭明好好相处,不要听信流言蜚语。
虽然她的女儿是这般做的,但是族中其他的孩子却是处处针对昭明,暗地里骂着杂种等等不堪的字眼。
这种欺辱在族人的放纵之下变本加厉,宋四郎找上门去,他们也推脱这只是小孩之间玩闹,不能当真,还反过来责备宋四郎小题大做,毕竟昭明也没有出事,何必闹得如此难堪呢
最后一次,那些孩子将昭明推到了水中,那池塘并不深,只齐昭明的胸膛,但是这些孩子不许昭明上岸,朝他砸着石头,将他朝着中间驱赶,还在水里撒尿,逼着他喝下去才能上来。
还是被宋二嫂的女儿看见,赶紧回去通知了宋四郎,宋四郎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将昭明捞了起来,并且狠狠地扇了这几人的耳光。
昭明虽然并未受到伤害,但是他身子本就瘦弱,加上受了惊吓,当时就高烧不退。
正在这个时候,那些被揍孩子的父母却找了上来,说是要个说法,还说四郎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杂种连族人之情都不顾及了。
宋四郎当场就发飙了,将族人狠狠地骂了一顿,还说若是昭明出了任何的事情,他都不会善罢甘休,毕竟他们不能时刻盯着自己的孩子不是吗总能让他逮着机会,让这些作恶的孩子也体会一把昭明当时的感受。
约莫是被宋四郎的态度吓着了,这些人灰溜溜地走了,而幸在昭明很快也就退烧了,但是宋四娘却是忍不住了,她执意要与宋四郎和离,只要让她带走儿子,就算是被休,她也认了。
宋四郎哪里会同意,任凭四娘软磨硬泡,他也未曾松口半分,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些族人又卷土重来了,一会说宋四娘不清白,一会说昭明是杂种。
瞧着日日以泪洗面的妻子,以及越来越沉默寡言的儿子,宋四郎终于下了决心,做了一个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决定。
他暗地里变卖了所有房产田地,将现在住的宅子和部分银钱留给了宋二嫂,并且拜托友人照看一二,然后带着宋四娘和昭明离开了东安县。
原本是想着在西安落脚,但是有一次宋四郎无意间看到了东安县的熟人,怕行踪暴露,那些族人犹如吸血的蚊虫再次追踪过来,同宋四娘商量一阵之后,两人决定来京城。
一来是离陕西远,族人不一定能寻得到,二来是她对京城还算是熟悉,夫妻二人都可以找些活计,赚钱维持生活,还有就是为了昭明,京中有昭明熟悉的伙伴,兴许回到这里,他的情况会好些。
当初海图一案之后,确实是还了些东西回来,但是更多的早已经被海图挥霍殆尽,留下来的只是空壳子,他们俩必须有些营生活计才不会坐吃山空。
他们来的时候恰好善堂在筹备期,宋四郎读了不少的书,又打理过自家的账务,便在善堂做了账房先生,四娘则是有些刺绣的功夫,便帮着做一些成衣的花样子,两人如今在善堂都有一席之地了。
“我先前还想着哪位账房先生这么空闲,还教你如何记账呢,原来是宋四郎啊。”郭宜说道,之前确实有些疑惑,但是没想这么深刻,在这种特殊的场合下,互帮互助太正常了。
“陈嫂子先前对我照顾有加,四郎心中感怀,加之陈嫂子想学,四郎便教了。”讲完了整个故事,宋四娘平静了许多,只有在提及昭明之时,她的情绪才会激动。
她可以容忍那些人对她的污蔑,对她的鄙视,但是她无法容忍对昭明的一丝伤害,原先还没有平怨昭雪之时,她对昭明便颇有愧疚,觉得都是自己没能耐,昭明才从娘胎出来就身子虚弱,后来跟着自己受了许多罪。
后来,又因为自己名声的缘故,才会被族中之人伤害,这也是她想着带着孩子同四郎和离的原因,她虽为柔弱之躯,但是愿意付出一切保护自己的孩子。
“也是妹夫不嫌弃我蠢笨。”陈嫂子说道,宋家觉得自己对他们有恩,她可不能这样挟恩图报。
“才没有,四郎说您本事大着呢。”宋四娘笑着说道。
气氛一下子缓和了过来,郭宜又问道“可曾查到最初散布谣言之人是谁有何目的”
知道宋四娘在京城之事的人并不多,确切地说,不故意调查,很难知道这种过往之事,然则对方不仅知道了,还传到了东安县,怎么看都像是故意为之,难道宋氏的族人有这般能耐了
听到宜妃的问题,宋四娘的神色沉默了一会,她抿了抿唇,随后才道“根据四郎友人后面查到的一些消息来看,是海图的家人。”
事情一出来的时候,四郎便怀疑是有人故意为之,甚至调查了族中之人,然而当时消息繁杂,根本查不清楚来源到底是何处。
反倒是他们离开东安县之后,风声慢慢沉淀下来,才看出一点点端倪,说是海图的家人蓄意报复。
毕竟,若不是宋四娘告了御状,这天高皇帝远的,怎么可能被京城之人察觉,更不会牵连出后面的事情,导致整个钮祜禄氏一族元气大伤,陕西的官场更是大地震,所以,有人伺机报复倒也不是很让人意外。
“真是胆大妄为。”郭宜想说的其实是混账东西的,但是她还有一个后妃的人设,不能讲脏话。
宋四娘苦笑一声,随即打起精神,说道“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昭明性子也活泼了些,算是看到了希望。”
“这倒是,你在京城,有这么多人给你撑腰,哪里还怕什么海图地图的”陈嫂子接过话,说道,近的有曹大人撑腰,远的,还有皇上宜妃娘娘。
而且,她听说这善堂也是宫中的哪位娘娘开办的,靠山岂不是又多了一座
“确实是多亏了几位的照拂。”宋四娘说道,神色感激,当初走投无路,是陈嫂子接济了她,后面是皇上帮忙平怨昭雪,如今又有善堂和田庄之人相护,这恩德她今生来世做牛做马都报答不完。
“小事而已。”郭宜说道,“如今你只要把自个儿的日子过好就行,其他的事情不要管。”
宋四娘点点头,这也是她现在的想法,反正一家人在一起,整整齐齐,她便觉得圆满了。
三人正在说话之时,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吵闹之声,面面相觑之后,郭宜叫了侍卫去看看怎么回事。
侍卫很快便去而复返,禀告道“外面有人闹事,说要找宋四郎和宋四娘两人。”
郭宜瞧了眉头紧锁的宋四娘一眼,“可曾表明身份”
“说是同族之人。”那侍卫回答道。
宋四娘的脸上的血色一下子退得干干净净,苍白如纸,她刚刚还想着重新开始生活,这群人就找来了,真是要逼死她和昭明吗
陈嫂子瞧着她神色不对劲,立马安慰道“你也不用担心,刚刚说有人护着你呢,此时便看看他们还能如何。”
宋四娘点点头,还是有几分神思不属,正在此时,房间被敲响了,来人似乎很急,敲得门板咚咚作响。
郭宜对着侍卫扬扬下巴,侍卫刚一打开门,门外之人便焦急地问道“四娘在这里吗”
是个男子的声音。
宋四娘听到男子的声音,赶紧说道“在呢。”
侍卫望向宜妃,得到宜妃的首肯,这才挪到一边,将人放了进来。
那男子长得清秀,有一种读书人的文雅,腿脚不方便,走起路来稍微有些跛。
只是一眼,郭宜便确定了此人的身份宋四郎。
果然,宋四郎一进门就磕头行礼,“草民宋四郎叩见宜妃娘娘。”
“起来吧。”郭宜说道。
大概是来得有些急了,宋四郎还有些喘,额头上满是大汗,他又看向了宋四娘,小声说道“还好你没去,我担心你忍不住,同他们见面了。”
郭宜莫名被塞了一口狗粮,从现在来看,宋四郎是个好的,接受四娘的过往,对四娘深信不疑,还愿意为他们母子千里迢迢地来了京城发展。
看到宋四郎,四娘的心稍微稳住了些,忙问道“此事该如何是好这样会不会影响铺子的生意”
要是影响了生意,以后他们不能在这里继续做下去该怎么办
“我下去看看情况。”陈嫂子主动说道,“你二人在此看看情况,这里是天子脚下,谅他们不敢随意闹事。”
郭宜今天已经听到太多次“天子脚下”这四个字了,从摊主大哥的嘴里说出来,带着一股子嘲讽,从陈嫂子嘴里说出来,却是带着一种安定与信赖。
等到陈嫂子下去了,宋氏夫妻的神色依旧未曾缓和,宋四郎喃喃道“他们拿了所有的钱是不是就会放过我们了”
原先没有品出弦外之音,后面细细想着,这些人不就是图着他们的家产来的吗要是自己愿意拱手让出,是不是没有这么多事了
“想必是不会的,人心不足蛇吞象,你满足他现在的贪求,以后只会变本加厉。”郭宜说道,结合之前的推测,她有了别的想法,“你可以想想到底是多少的银钱才值得你的族人从千里之外追到京城”
这话一出,宋四郎神色骤变,咬牙切齿道“钮祜禄氏”
郭宜也觉得有可能,古代的交通不像是现在这么发达,出一趟这种远门实属不易,路上住店饮食也是一笔不小的花销,就这样他们还追到了京城。
要不就是宋四郎身上有大笔的银钱,要不就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前者,但凡宋四郎有这么多钱,他何必还要在善堂做工,做个富商老爷,过上处尊养优的生活不好吗
后者,后者的目的就不好说了,轻则想要宋四娘名声败尽,不得好过,重则就是直接想逼死宋四娘。
“有没有能看到一楼情况的房间”郭宜问道,观察一下情况,好随机应变。
宋四娘连忙点头,“有的,有的,跟我来。”
一行人下去了二楼,宋四娘推开一扇门,几人走了进去,这个房间很宽阔,放着一些看起来名贵的珠钗。
郭宜他们跟着进了里间,里间则是摆放着些玉石原料,宋四娘解释道“这里的玉石贵重些,是专门供那些想要定制珠钗的人挑选原料。”
此时,隔着窗户,已经能够听到下面的吵闹声,再次听到这些熟悉的声音,宋四娘心中一个哆嗦,犹如噩梦再临。
宋四郎上前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道“别怕,有我在呢,定然不会让你出事的。”
狗粮嗝
郭宜叹息一声,顺着宋四娘打开的窗户缝朝下看了去。
这个房间在右侧最边缘的位置,只要不是窗户大敞着,下面的人定然不会发现,但是却不影响上面的人偷看热闹。
一楼的大门处站着两男一女,正同善堂的婆子们对立着,囔囔直叫唤,让宋氏夫妻出来。
周围都是看热闹的人,围了一圈又一圈,议论纷纷。
“是三伯三婶和六表叔。”宋四郎瞧了一眼,说道,其实不用看,只听声音,他都猜得到是谁。
“你们是何人竟然敢在店里大声喧哗,扰了我们的贵客,可是让你们好瞧。”陈嫂子挤到前面,扬声说道。
“我们来找人,快让宋四郎出来说话。”宋老六大着嗓子说道,他穿着一身绸缎,或许是之前受过太多的苦,又或是天生如此,整个人看起来苍老消瘦,这身富贵装让他显得十分的滑稽。
陈嫂子之前在风月场合,见过不少撒泼打诨闹事之人,处理起来也利索得很,她笑着说道“谁家找人是这么大个阵仗,知道是寻亲,不知道还以为来寻仇的呢大家伙儿,说是不是啊”
众人一听,确实如此,这三人一进门,就大声四处叫喊,根本不像是来寻找自己的亲戚,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围过来看热闹。
宋老六被气着了,他的脸皮抖了几下。
倒是一旁宋三婶接了话,“我们这是心急,太想见到四郎了,才会这样。”
陈嫂子嗤笑一声,拉满了嘲讽之意,“我瞧着你们倒是像是来挑事儿的,但凡找人不都是悄悄问问店里面的人吗再不济问问掌柜的,何至于一上来就嚷嚷,咱们打开门来做生意,您这么一闹,惊扰了娇客,这生意还怎么做得下去损失你赔吗”
宋三婶跟着哑了声,一副老脸涨得通红。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