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最后一节课的铃声刚响，楠努的母亲便坐班车来了。楠努此时正在房子外的灶台上炒菜。

“娘，您来了。”楠努亲热地叫道。

“伯娘，您老人家来看楠努了。”丁一言这时手里拿着本书和半盒粉笔走来。

“哎！”楠努的娘高兴得答道。

楠努的母亲，5岁上下年纪，看上去并不怎么显老，一口牙不但白还很齐整，衣着朴素而得体，一看就是个勤劳、朴实的庒稼人。

“我今天来，是专门为你的事而来的。”吃过晚饭后楠努娘满面笑容地对楠努说。

“我的事？”楠努略有惊讶。

“是的，我们村嫁到城里的那个张阿姨——你叫她小姑。她给你介绍了个姑娘，是水电局的，已参加工作四、五年了，年龄和你差不多，模样也顺眼，她想找个老实，吃国家饭的男人，我觉得你正好跟他相配，张阿姨说那姑娘生活正派，家里又没啥负担，父母亲都是退休工人，还有个妹妹就快大学毕业了如果你对人家有点意思的话，这个星期天就和我一起去张阿姨家里，跟她见上一面，人家这么热心给你做媒，你可得对得住人家。一旦成了就可以结婚了“楠母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根本就没容楠努插嘴。她老人家甚至开始沉醉于八字还没一撇的儿子未来的婚姻里。

“娘，我看您老就别为我操这份心了，我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楠努一脸的颓唐。

“我给你讲了多少遍，可你就是不听，她还在读书，还有快一年的时间，再不要也还要一些钱，我和你父亲都老了，楠木的学费也要靠你，你那么点工资能有啥用场呢？看你现在不到3的年龄，看起来却像个小老头似的，这还不是愁老的，做娘的能忍心看着你这样下去？现在的好看些的姑娘无不是六月的天气——说变就变，需要你时嘴甜如蜜，抛弃你时嘴毒如针。你就能保证她这一年里不变心，以后和你安安稳稳过一辈子——你别做梦了，我听人家说，她家兄弟姊妹多，比咱家还穷，她现在是读不起书才缠上你的，是把你当作块跳板，她让你给她帮些学费，等她毕业参加工作了，你就知道锅儿是铁打的了。”楠努母一说就是一大串。

“不管你们怎么说，我反正要和她，即使她毕业后不愿和我，那也是我命该如此。”楠努知道再争也没用，索性坚决表明态度，他本来想说前不久她还来过学校呢，可他又怕母亲更加生气也就忍住不说了。

“儿大不由娘，我知道你们都大了，不把我这当娘的放在眼里，我的话也不爱听嫌烦，你实在不愿意我也没办法，只是以后要是吃了亏怎么的可别埋怨娘没有给你提过醒。”

“我又不是小孩子，自己晓得怎么做。”楠努看着在风风雨雨中苦了大半辈子的母亲，心里多少有些于心不忍。

“还有楠木，成绩又不是那么好，也不知明年考不考得上，要是考不上，我还得苦哦”

“娘，他考不考得上，反正就几个月的搞头了，要是没考上，我也不想替他复读，我也该为自己积攒点钱了，况且，他这么大的人了，也干得起农活了，实在不愿干农活，出去打工也行，现在又不是只有读书这一条路。”

“虽说干得起农活了，可哪比得上端国家饭碗呢？再说打工，还不是像过去那样给人家做长工，受苦受累不说，更主要是受气，也没啥自由，长年漂泊在外，我又怎放心的下。”楠努娘说。

“什么国家饭，自家饭，现在是凭本事凭能力吃饭，只要不犯法，干啥都行，听说以后大学生毕业国家都不分配工作了，要靠自己找。”楠木在一旁也发了言。

“是这样的，现在是市场经济——算了，反正娘您也听不懂。”楠努本想说一些有关国家政策方面的话，想了想也就罢了。

“我不懂你们这些歪道理，我就晓得农村娃能考上大学比什么都好。”

“娘，晚上您早些睡，我和丁老师去睡了。”楠努不想再说了，说来说去也没啥结果。

“去吧，去吧，反正我人老了话不中听。”楠努娘发着牢骚。

“你娘今天来是为了什么事？”丁一言问。

“还不是为了我的事。”楠努无奈的说。

“你娘怎么说？”丁一言问。

“她要我放弃轻云，另外找一个，她老人家今天专程赶来就是想给我介绍个在水电局工作的姑娘。”楠努直言道。

“可怜天下父母心！”丁一言不免发了感慨。

“不管那么多了，我反正眼里只有轻云。”楠努说。

“不是我多嘴，你娘说的也自有她的道理，她老人家毕竟世事经历得多，看问题成熟，不像我们年轻人看问题比较草率，肤浅，再说”

“有什么就直说，我又没把你当外人。”楠努见丁一言那欲说还休的样子，心里有点纳闷便打断他的话。

“老实说，我总觉得轻云这姑娘不太靠谱，当然这只是我的感觉而已。”丁一言说。

“无论怎样，我都是难以更改的了，即便失败，我也认了。”楠木无奈而固执。

“咱们还是睡吧。”丁一言知道此时的劝慰没有任何作用，随即关了灯。

第二天，楠木娘给他们俩兄弟洗了衣服，被子后对楠木千嘱万咐了一番，带着一缕对楠努重重的失望，下午坐班车回家了。

送走母亲，楠努不觉轻松了好多，而楠木的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烦闷和压抑。晚上，他一人慢无目的走逛小街，出学校时，天气尚好，然而在街上稍微转悠了会，暗黑的天空中便飘起零星的雨来。

冷清的街头，暗黑的雨夜，无形中使他更显忧郁。

雨，越来越密，楠木穿的灯芯绒风衣已有些湿了，裤子边角已可绞出水来，一双棕色的平板皮鞋沾了不少的泥浆。他把双手从风衣口袋里拿出来，向后拢了拢被雨水淋湿的头发，便决定回校了，然而在经过医院的岔道口时，他的心无端的动了下，脑海里飞快地浮现出张红的影子来，一种无形的力量使得他毅然改变了方向，朝医院走去。

在张红的宿舍门口，他有点忐忑地敲了两下门。

门马上打开，一个年轻的女孩走了出来。

“请问你找谁？”女孩热情的问。

“张红。”楠木声音有点低。

“张红，有人找。”那女生冲房子里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