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把土地赐给漠南立功的将领,情况就不一样了,他们手上有钱有人,地赏出去,不论安置伤兵还是让家眷打理,都能把田地利用起来。
利用一点儿是一点。
<div>而对于出了大力气的漠北蒙古军户,刘狮子也没刻薄,不过赏赐他们就简单多了。
蒙古草原上,什么东西最珍贵?
牧地。
刘承宗专门从西宁调了一支队伍,重新启用闲了很长时间的高显。
并且为他召集了汗庭斡耳朵的宰桑、新城书院的制图师、孩儿营的小童生,以及两队羽林营的军官,组成综合能力很强的工作队。
高显在新城收到调令,非常兴奋,立即马不停蹄地奔至西安府。
到了西安府见着刘大帅,立马垮了脸:“这,这是去漠南啊?”
高显是元帅府正儿八经的老资格了,人家出了鱼河堡,就整天跟刘承宗混迹一处。
在平凉打曹文诏的关宁军,被战马创了,因为当时伤兵多,许多人留在平凉,高显便也以狮子营哨长的身份留在平凉,缺席了元帅府的草创时期。
不过就像胡三槐那些老资历一样,从平凉到青海的高显虽然没有再领兵,但军衔还是随着元帅府的架子水涨船高,吃穿用度都按参将的待遇来。
但高显的情况又跟胡三槐、吴养臣那俩专门保护刘承运、师成我的参将不同,别人是嗷嗷叫着要打仗,高显则是对刘承宗的安排听之任之,并不急于升官。
因为他当了韩王府的女婿,嫁妆很丰厚。
他老丈人是韩藩的镇国将军,韩定王的曾孙,因为实在受不了韩王想方设法从亲戚这搂钱儿,遂以驱虎吞狼之计,将还未从朝廷那得到封君称号的小女儿嫁给了在平凉养伤的高显。
从辈分上来讲,高显现在是小韩王的姑父。
不过因为早年婆姨在旱灾与大乱中失散,精神状态很有问题,他的生活越好,负罪感越强,整个人有一种努力奔向死亡的气质,活腻了。
“我知道你这几年没闲着,但没必要出使后金,好好过日子。”
刘承宗看着高显,眼神复杂。
这几年老兄弟们都在领兵打仗,高显自从得知刘承宗想让他出使后金,也没闲着。
最开始到青海的时候还挺正常,生了俩娃娃,拿着新婆姨的嫁妆在新城的药水河流域置办了点田地、牧场,招揽了些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打理家业。
但他自己就整天学习,胡吃海塞、打熬力气、磨练技艺。
甚至还跟老太爷申请了一支百人护兵队,由帅府拨给新城书院的物资里出粮饷,成日里锻炼奔袭、破袭、爆破、下毒之类的东西。
以至于帅府上战场的将领,一个赛着一个掉肉多,高显给自己养的膘肥体壮,整个人壮了两圈。
甚至怕黄台吉听不懂,他还专门精进了蒙古言语,学了很多能熟练运用的脏话。
高显是真的在以一个使臣的标准要求自己,明显是看书了,学了前人担任使臣的经验。
唯独看的书大概有点不对劲。
刘承宗了解之后,认为高显学习的榜样可能是工作方式上嚣张跋扈、工作态度上有去无回,消耗一位使臣,取得战争借口的那种汉家使臣。
这个精神状态,刘狮子也不敢给他送去出使后金啊。
过去搞个轻骑斩汗王倒没啥,关键是没有这个必要。
大汉那会儿的使臣那个模样,是从蛮荒时代冲出来的老祖宗拿到世界霸权,国际外交秩序从无到有,使臣都是皇帝随从,出门嚣张跋扈就是奔着搞事去的,随后定下了杀汉使灭国的外交规矩。
但那种方式对疯狗满地跑的元帅府来说,显然过于文明。
元帅府举世皆敌,周围势力有一个算一个,要么早就被揍服了,要么正在揍,哪有需要开战借口的对手。
从长白山到天山,所有人都是饥荒和寒冷的奴隶。
打仗需要借口,还得搭上去个使臣,多新鲜。
“你不用把自己搭上,带那些人到漠南去,把舆图画出来,协助杨都督将二十三万户的领地牧地划分好,就是大功一件。”
刘承宗把这事儿对高显说得极为慎重,道:“这事并不容易,办不好,漠南这场仗等于白打。”
这是真正的瓜分胜利果实。
高显重重点头道:“我知道,划分牧地,还得打仗吧?”
“大仗今年应该打不起来了,但小冲突难以避免,这事不用操心,到手的地,二十三部不会吐出去,该打就打。”
刘承宗对这方面的猜测,主要涉及到漠北三汗的喀尔喀边境贵族,以及哈喇慎的残余势力。
漠北势力很大,对漠南的无主牧地多半也会心动,刘承宗估计他们会和杨麒闹点小冲突。
不过即使真爆发冲突,刘狮子对漠南都督府的前景也很乐观,漠北那三家心思不齐,干不成什么大事。
相较而言,他还是觉得哈喇慎的残余兵众,给杨麒带来的麻烦会更大一些。
别看他们仅剩数百骑,充其量能在漠南东部扮演个草原强盗和马匪的角色,但也正因如此,流窜捣乱,不好捉。
刘承宗是流窜捣乱的行家,他当然了解这一点。
剿匪剿匪,难点不在剿,而在先找到匪在哪儿。
不过高显这边还没启程前往漠南,杨麒已经从漠南往西安府送回来战利品了。
归化城之战中,后金军含怒攻城,留下了一些兵器甲胄,杨麒挑了几套步骑全装,给刘承宗打包送来。
带队回来送货的是参将白文选,领了百余骑,押了几辆车。
白文选到西安府也没解甲,遍先来见刘承宗,进了帅府中军所在的华严寺,一看刘承宗、张献忠、韩王都在。
他先给刘承宗行礼,再给张献忠行礼,然后用鼻孔看了韩王一眼:“大帅,部堂,卑职奉命押送后金军甲胄八套、军马三匹、猎犬两头、俘虏及押解兵两位,已送抵中军营。”
“干得好。”
刘承宗随口说了一句,他其实对后金军甲胄没啥兴趣。
这年头满天下,包括元帅府在内,从卫拉特、北元、后金、朝鲜,底子跟明军甲胄在规格上大差不差,基本就是带了点异域装饰的东西。
他更感兴趣的是人和狗,便问道:“俘虏是怎么回事?”
“其人身披双甲,极为健壮,战场上叫城防的木柱子在城头怼懵了,醒了之后言语不通,还以为是被锤傻了,不过倒是会训狗。”
白文选憨乎乎地笑了出声:“看来是不傻的,只是不识王化言语不通,问了别的旗奴俘虏,好像是叫鱼皮鞑子还是什么的怪名字,是鞑子从江边捉的。”
“另有个科尔沁人,能勉强听懂他说的几个字,也会蒙古言语,杨都督便叫人一道送来,连同三条辽东犬,给大帅养狗,别的俘虏伤兵都杀了。”
说罢,他对刘承宗问道:“对了大帅,杨都督让卑职过来询问,漠南斩获首级六百余,大帅要不要?”
刘承宗笑道:“我要那玩意干嘛,让他卖给大明吧。”
晚上好!</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