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的众人跟着桂枝跪下,桂枝仰了头,道:
“娘娘宽心。炭火罢了,如何比肩天上的太阳?夕阳日日都有,日日都可看。太后不必为此哀伤……”
太后见殿内众人都跪下了,心下难安,哄着桂枝道:
“你快些起来罢!我可没有这个力气,扶你起身!只不过是说了一句前人的诗句了,你何必如此忧心。起来吧,服侍我喝汤药。我只觉得累极了,提不起精神来,喝下了汤药,我便要歇下了。你到时候便关了宫门,谁求见,我都不见了。”
后面这句话,是太后给何贵妃“准备”的。
若不是何贵妃跑来向她“告状”,太后是真的不知道宋君君做了什么事的。而太后并未怎么罚宋君君,那么何贵妃一定会坐不住,夜里还会借着请安的由头,来太后面前说道说道的。
桂枝应下了,起身服侍太后喝汤药。可太后刚喝下一口,便咳得全数吐了出来。
打湿了榻下的软垫,那白貂毛上,除了棕褐色的汤药,竟还有几团血痕。
“太后!”桂枝看了一眼,便觉触目惊心,显然,太后自己也看到了。
桂枝刚唤了一声太后,太后便在剧烈的咳嗽中,只见出的气,不见进的气,忽然间便向后倒去……
一时间,静静的雪夜中,未央宫嘈杂了起来。请太医的请太医,报陛下的报陛下,收拾屋子的收拾屋子。
片刻间,太后昏倒的消息便传遍了后宫。
桂枝卡着宫门,只放了匆匆赶来的陛下与太皇太后进去,别的人,一概在外殿等候,断不能踏进内殿半步,只说是太后风寒,因而昏倒。
太皇太后见了昏迷之中的太后,又问了太医几句,便向秋明使了个眼色,于是,太后病重的消息,便如雪花一般,迅速飘向了还在宋府的太子殿下。
“病重?”宋君君听了这话,实在难以把这两个字和白天那个看起来健康的太后联系在一起。
“殿下,是太皇太后身边的人传的话。方才慎独已经去了太医院回来,太医院的人说,太后只是风寒晕倒。”慎孤在一边如实答道。
“君君,你今日上午见过太后外,黄昏时见到她了吗?”太子问宋君君。
宋君君还未回答,门口同样关心着急的文鑫便抢先答道:“那会儿小姐没见到太后,当时宫女姐姐说,太后在看账本……上午太后娘娘还活蹦乱跳呢……”
“文鑫,莫要胡言!”宋君君制止了文鑫的“胡话”,又对太子道:
“你先去吧。上午太后还好好的,只是看着没什么精神而已,也许是别的什么病,你快去看看吧……欸我要去吗?”
太子想了想,又道:“太奶奶只传令给了我。我先去。若是……到时候,可能还需要你的帮忙了。”
宋君君知道太子未说出口的话是什么。太后若是扛不过去了,守丧的事儿,她给先皇后做了,自然也要给太后做的。
太子一行人赶到宫中时,陛下和太后贴身的侍女们正守着宫中女医行针,而太皇太后则在隔壁的书房,坐在桌案前,微微蹙眉,闭目凝神以待,她的身边,还垂首站着个细眉细眼的小内侍。
太子认得的,这内侍是太后身边服侍的。
“可看过你祖母了?”太皇太后听着太子的请安,问道。
“看了。女医令正在行针。太奶奶放心。”太子如实回答。
“只怕,兰心今年是扛不过去了……”太皇太后睁开了眼睛,哽咽了一番,又对那小内侍说:“你把你方才对我说的话,说与太子殿下听。”
那小内侍应答着,向太子恭敬行礼,道出了前些天太后吩咐桂枝的事。
那日何家的嫡女以死相逼落发出家,太后听到了些风声,也知道陈攀的案子,是有宋君君在一旁辅佐太子的。她在欣慰之余,却也担心宋家小姐性子莽撞,难以事事周全。又考虑到自己咳疾难愈,恐生变故,便执意写下了一封遗诏。
这小内侍在一边磨墨,有幸窥见了遗诏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