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淮在颠簸中醒来,他睁开双眼,却看不到任何东西。眼周的触感告诉他,他被人为蒙上了双眼。他现在每一寸皮肤仍然有触感,但却没法挪动半分,他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耳朵被严严实实塞上棉花,声音一点儿透不过来,他试着张了张嘴,却只感受到了疼痛——他的嘴被一针一针缝在一起,针孔处还渗着血。
阮淮试图通过感觉判断出自己现在的状态,又在回忆中仔细探寻,最终想起他之前去游玩时体验过这种感觉,这大抵是在一个人力抬行的轿子。
所以,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地方?是梦吗?阮淮不清楚。他现在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只能感受着自己被抬着愈走愈远,他尝试着唤回自己的手指,却发掘这只是无用的挣扎,那手指没有分毫的移动。
阮淮再次将注意力放在了周身的感觉,自己身着的这件衣服略有些奇怪,滑腻的肤感不像是以往了解过的任何一种面料。
这里处处透着古怪,可阮淮什么也做不了。
这段路程太过久远,让阮淮难以丈量时间的流速,只觉得这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是永不停息的时间洪流,是没有始末的噩梦。
而好似就在下一秒钟,那轿子停了下来。耳中的异物不知何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周围的声音铺天盖地得朝他袭来。嬉笑声,哭喊声,拥在一起时衣服相互摩擦的声音,推搡着向前的脚步声,那交错着的或重或轻的呼吸声,那血液在血管之中汩汩流淌之声。
这一刻,这好像是一个只属于声音的世界。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伸向他的面前,那不属于他却是他身体一部分的手回应了那东西。手下黏腻冰冷的触感让他想要抽回手,可他做不到的,他的肌肉没有根据他的意志做出任何反应。
跟随着那东西的的指引,与他相连的双腿迈着步伐,走向完全未知的前方。
那怪异的东西渐渐离开了阮淮的感知范围,他坐下了,坐在一张巨大的餐桌旁,昏暗的灯光透过了眼前的纱布,映照出景象的大致轮廓。他觉着自己的头很沉,那只手将头顶上的桂冠扶正。
周围的声响从远处聚拢,簇拥着坐在正中间的人。
在这些人眼中,他们所簇拥的是谁呢?又意味着什么呢?我又是谁呢?
阮淮只剩下他的大脑了,他所拥有的只有思考了,他也只能思考了。
在阮淮神游天际之时,周围安静下来,他又失去了那个属于声音的世界。有人穿过层层叠叠的人群,走上前来,在他身侧虔诚的附身,摘下缚在他眼上的纱布。
阮淮终于得以看清楚眼前的景色,而在这一刻,他也因为这具躯体不能如实表达他的反应而庆幸。
他所处的视角太完美了。那一座座赤身裸体的雕像分布于圆桌边沿,姿态万千,完美精致的面庞雕琢着各异神态。而立于各个雕像身后的人身着繁复的服饰,黑色底纹与金色点缀的字符颇显庄重,却将脸隐入黑暗之中。
黑色的圆桌点缀着刺眼的猩红,血迹沿着餐盘的凹槽流入桌上,逐渐构筑成透露着不详的神秘法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