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重量感不同。
打个比方,假如宋代这幅有1斤的画,清画顶多5斤。
因为宋画看起来更黑,“色阶变化”就是从最深到最浅的跨度,变化极大。
清画呢?跟加了美颜滤镜,美白磨皮似的。色阶变化小,完全没有黑黝黝的地方。
第二,那条瀑布。
国画的瀑布,不是用白色颜料画出来的,而且把两边儿画黑了,中间留出来的白地子,那自然就是水了,所以有个词儿叫“挤水口”。
看宋画的细节,三叠泉,就这么一条细细的白线,疑是银河落九天。两边深黑重墨,更衬托得一线飞瀑天外飞来,鬼斧神工。
而清画的水口跟打了补光灯似的,有种人工造景的既视感。
第三,都叫《行旅图》,那行旅在哪儿呢?
宋画几乎看不见人,在这儿,极为悬殊的比例关系,更衬托山川雄壮,摄人心魄。
再看清画,人物比例适中,连走的路也更平坦,但这样的山川,似乎没有骨头也没有魂儿。
第四,清画里有个大院子,金碧辉煌的,再看宋画,几乎是藏入林间,正如诗中所云“深山藏古寺,云里听梵音。”
第五,宋画的主峰,密密麻麻的“雨点皴”,雨大沙滩万点坑,我的画儿我做主,画得随性,爱谁谁。
而清画的主峰,皴得干净整洁,谨小慎微。
随随便便,常闲就找了五处不同,觉得再找个十处也不在话下。
……
“行了,不用找了,游戏一下就够了。”
老人挥挥手,说道:“这是木版印刷的,还要对着看。要是真迹,都不用比,一眼就知道两者有云泥之别。”
他抬着头,天上白云邈邈,微风吹拂,常闲怕老人着凉,赶紧到屋里找了件衣裳给他披上。
老人拢了一下衣服,用手撑了一下宋画,回忆道:“要知道宋画高两米多,宽一米多,那是鸿篇巨制。当年我和心畬经常站在画前仰望,他总是被震撼得潸然泪下……”
他再扭头摆弄了一下清画,道:“这画没毛病,但要说能把人看哭了,尤其是把溥心畬看哭了,那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常闲有些不解的问道:“师父,这清代的四王临摹宋代的三大家,差别咋这么大呢?”
范宽与董源、李成,并称“北宋三大家”。
王翚与王时敏、王鉴、王原祁合称山水“四王”,一统满清画坛。
按说两者是同一级数的画家,甚至在当时名头和影响上,王翚还要隐隐高出一线。
这就难怪常闲不解了。
“原因其实很简单,就是五个字,“笔墨随时代”罢了。”
老人淡淡的道:“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气质,藏不住的。宋人那样随性的笔墨怎么可能生活在文字狱的时代?奴才时代的人又怎么可能传承宋人那样奔放恣肆的意境?”
常闲恍然大悟,一拍脑袋怔怔的道:“难怪满清三百年,没有拿得出手的画家、书法家,也没有上台面的诗人和文学家!”
老人道:“这下知道什么是时代的气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