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此,觉得不失为一条权宜之计,算是两全其美,便点头应允了。当即入城受降,布置了驻军事宜,便动身折返南良。
南良数万兵马,逶迤连绵在崇山峻岭之间,一眼望不到尽头。刀戈冷肃,盔甲铿然的簇拥着厍国两位嫡公主幔帐飘扬的马车,一路旌旗猎猎,浩浩荡荡的渐行渐远。
途经一处山谷,打从此处穿山而过,要比来时的路程近了许多。大军便深入山谷,全速而行。
自从离开厍国开始,后面就一直尾随着一支熟悉此处地形的追兵,屡次发动突袭,欲救走两位和亲公主。
骆少钦与对方交手三次,早已知晓敌方首领就是厍国威名赫赫的镇国大将军,烈罕。此次厍国南良一战,烈罕兵败如山倒,这位在百姓心中战无不胜的神明便已轰然倒塌。即便老皇帝并无怪罪,他也无颜再立朝堂,甚至在整个厍国,都无立锥之地。
而从两位公主对烈罕的反应上,也不难看出,烈罕与厍国嫡长公主,厍狄涵,是一对青梅竹马,情深意重的璧人。
奈何命运弄人。如今乍然生离,连烈罕这样杀伐果决的沙场战将也难免冲冠一怒,不惜违抗皇命,率领亲信属下,千里追随心上人而来。以命相博,只为夺回挚爱,远走高飞,从此山高水长,双宿双栖。
三次突袭事败,骆少钦念在他痴心一片,与厍狄涵年少情深,难舍难分也是人之常情的份上,都未赶尽杀绝。反而有意网开一面,放他和部下逃走了。
可对烈罕有言在先:“烈罕将军,此事到此为止,不可重蹈覆撤,倘若再有下次,纵使其情可悯,法理军纪难容,于公于私,我都只得与将军血战到底,届时,将军若有丝毫损伤,痛不欲生的,只会是两位公主,还请将军三思。”
厍狄涵挥手示意烈罕快走,在夜幕中点点篝火的映照下,与他遥遥相望,含泪做着最后的诀别。
“不要再回头了,够了,足够了!烈罕,往后的日子,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带着我们曾经的梦想,像天上的雄鹰一样,飞的又高又远,活的轰轰烈烈!”
骆少钦和厍狄涵一样,真心希望烈罕能悬崖勒马,不再一意孤行。他此次奉命讨伐厍国,与烈罕将军鏖战疆场,数场战役打下来,深深被对方光明磊落,忠君爱民的大将风范所折服。
虽然最后厍国战败,烈罕成了骆少钦的手下败将,可他输也输的甘心。此生唯此一败,败于南良战神,他心悦诚服。二人之间自此生出了惺惺相惜,出生入死的深厚情义。
奈何,这般的铁血男儿终是被情所困,始终难过美人关,明知胜算渺茫,依旧义无反顾。在南良大军即将走出山谷的最后一夜,率领数百名残余的亲信属下,趁夜再次发起突袭。
望着火光闪烁中,直奔两位公主帐篷扑过去的烈罕,骆少钦暗暗叹了一口气。自古英雄一怒为红颜,温柔乡亦是英雄冢。烈罕那样一位顶天立地,纵横沙场的铁血战将,也终究难逃如此宿命。
漆黑的夜色中,只有星罗棋布的篝火勾勒出一方蜿蜒逶迤的小小天地。隔着重重夜幕,天地间人影幢幢,兵刃交接的铿然之声混合着将士们厮杀搏命的打斗声,将这一方暗夜搅弄的如同一串绵延无尽,轰然炸响的爆竹。
两位公主闻声冲出帐篷,却被门前的守卫阻拦,寸步难移。厍狄涵一见打斗双方中有自己熟悉的装扮,立刻明白是烈罕再次前来营救自己。明知烈罕势单力薄,全无胜算。如此轻率突袭,无异于羊入虎口,自寻死路。一念及此,瞬间便急红了眼睛。
不顾守卫的重重阻拦,拼了命的左冲右突,奔着烈罕的方向挣扎而去。小公主厍狄嫣见状,冲上去护在姐姐身前,与守卫厮打成一团。两个弱女子,即便拼了命也难敌久经沙场的兵将们,逼的厍狄涵动用了家传的蛊毒,借着风势,瞬间放倒了一片,这才艰难的突出重围。
四处都是喊声,杀声,尸身砸于地面的撞击声……眼前的一切都杂乱昏暗,难以分辨。她只隔着重重篝火,隔着重重飞溅的血迹和厮杀,瞧见了远处一抹高大敏捷的身影,那是她朝思暮想,至死无法忘怀的梦中人。
可只这一眼,却令她心下一沉,当即什么也顾不得了,拔腿便向烈罕奔去。一双凄惶的美眸中,全是他与骆少钦缠斗在一处的身影,只见他闪转腾挪,飘逸敏捷,手中的利剑舞的又急又快,逼的骆少钦连连后退。
脚下有横陈的尸体将她绊倒,她爬起来顾不上满身沾染的血污,继续向他跑过去。没有人比她更明白,烈罕此时心浮气躁,看似占了上风,实际却已是强弩之末,败局已定。而骆少钦却气定神闲,避其锋芒。看似在节节败退,实则是诱敌深入,只待时机一到,便可一招制敌。